我盯着壁画角落那行被颜料盖住的小字,后槽牙咬得发酸。
苏悦的手指还搭在我胳膊上,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刚才她说李大爷没影子时,那股从脊椎骨窜上来的寒意还没散。
老槐树的沙沙声裹着风灌进窗户,我听见湛瑶的罗盘在桌上转得咔嗒作响,像台停不下来的小闹钟。
\"血祭......塔成......\"林宇的打火机映得他脸忽明忽暗,火苗抖得厉害,\"这俩词儿连起来,怎么听都不像是好事儿。\"
湛瑶推了推眼镜,指尖轻轻碰了碰壁画上那张咧开的嘴。
她手腕上的红绳晃了晃,那是上周在城隍庙求的,说是能挡煞。\"我查过校史,这栋旧楼是1965年建的,之前是片乱葬岗。\"她声音很轻,\"但官方记录里,1972年这里发生过一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之后就封楼了。\"
苏悦突然打了个寒颤:\"我奶奶说过,乱葬岗上盖房子要血祭......用活人的血镇怨气。\"她攥着我的校服下摆,\"晨子,咱们是不是踩进什么......\"
\"吱——\"
门把手动了。
我们四个同时僵住。
刚才后门锁上的声音还在脑子里回响,现在这扇门居然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穿堂风\"呼\"地灌进来,吹得壁画哗啦作响。
我握紧裤兜里的匕首——那是从图书馆老管理员那儿顺来的,刀柄刻着奇怪的纹路,上次在顶楼遇鬼时,刀尖扎进那东西身体里,它像被泼了热油似的尖叫。
\"郭晨!\"
一个带着喘息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我抬头,看见赵记者扶着门框,镜片上蒙着层白雾,后背的衬衫全湿了,\"可算找到你们了!\"
赵记者是市晚报的社会版记者,上个月我们在调查校园失踪案时碰过面。
他这人有点急功近利,上次为了抢新闻差点闯进禁区,但确实有点本事——他说他认识文物局的人,能搞到旧档案。
\"我查了省档案馆的资料。\"他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袋,纸边都被汗浸透了,\"这栋楼的设计图、老照片,还有......\"他抽出张泛黄的报纸,头版标题是《三中怪火致七生失踪》,日期是1972年6月15日,\"当年那场火根本不是意外。\"
我们凑过去。
报纸边角写着几行小字,像是后来人用红笔添的:\"血塔将成,七魂归位,阴脉贯通,永镇活棺。\"
\"活棺?\"林宇皱眉,\"这楼是活棺?\"
赵记者指着设计图上的标记:\"旧楼地基下有座明代祠堂,文革时被拆了。
但民间传说那祠堂是用来镇'血塔'的——血塔不是塔,是用活人血养的阴脉,能聚怨气。\"他咽了口唾沫,\"1972年那场火,其实是有人想完成血祭,让血塔成型。\"
壁画突然发出\"咔啦\"一声。
我抬头,发现那张咧开的嘴周围裂开了几道缝,颜料正往下淌,像在流眼泪。
\"等等。\"湛瑶凑近壁画,用指甲轻轻刮了刮剥落的颜料,\"底下有层朱砂。\"她沾了点在指尖搓了搓,\"这是血朱砂,用活人血调和的。\"
老槐树的沙沙声突然变了调,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吸鼻子。
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这种感觉我熟悉,上次在厕所遇见那个红衣女人前,空气就是这样发黏。
\"咚!\"
楼体突然晃了晃。
我踉跄着扶住桌子,桌上的罗盘\"啪\"地掉在地上,指针断成两截。
赵记者的资料散了一地,苏悦蹲下去捡,突然尖叫起来:\"地板!
地板在动!\"
我低头,看见青石板缝隙里渗出暗褐色的黏液,像无数条蛇在爬。
黏液所过之处,水泥滋滋作响,冒起白烟。
林宇的打火机掉在地上,火苗刚碰到黏液就\"滋\"地灭了,腾起一股腐臭的黑烟。
\"后退!\"我拽着苏悦往墙边靠,匕首已经出鞘。
黏液越涌越多,在教室中央聚成几个鼓包,接着\"噗\"地裂开——我看见黏糊糊的触须,上面布满半透明的水泡,每个水泡里都有只灰白的眼睛,正滴溜溜转着看我们。
\"是......是守墓兽!\"赵记者声音发颤,\"县志里说过,血塔成型前会有阴兽护阵!\"
一只触须\"唰\"地朝苏悦扫过来。
我扑过去推开她,匕首刺进触须的瞬间,黏液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指甲刮黑板。
触须上的水泡炸开,腐液溅在我手背,立刻烧出一串红泡。
\"晨子!\"湛瑶从背包里翻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符水——上次在玄真观求的,\"用这个!\"她拧开盖子泼过去,腐液碰到符水滋滋冒气,触须缩了缩。
林宇抄起椅子砸向另一只触须,木头刚碰到黏液就烂成了渣。
他骂了句脏话,摸出兜里的防风打火机:\"奶奶的,老子就不信邪!\"火苗舔上触须,黏液瞬间焦黑,冒起的黑烟里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它们怕火!\"湛瑶喊,\"还有匕首!\"
我握着匕首连刺几下,每刺中一次,触须就蜷缩一分。
赵记者也没闲着,他捡起半块碎砖,砸向试图绕到湛瑶身后的触须:\"往眼睛上扎!
水泡里的眼睛是弱点!\"
我们背靠背围成圈。
我的匕首尖已经卷了,手心全是汗。
林宇的打火机快没油了,火苗越来越弱。
苏悦举着湛瑶的符水罐,罐里的液体只剩小半。
\"快!
那边!\"湛瑶突然指向教室角落。
我转头,看见最后一只触须正往壁画方向退去,它身上的水泡几乎全破了,露出里面灰白色的肉。
我咬着牙冲过去,匕首狠狠扎进它最粗的那截——这次没尖叫,黏液突然像被抽干了似的,\"噗\"地瘫在地上,变成一滩黑水。
教室里的震动停了。
老槐树的沙沙声也消失了,只剩我们粗重的喘息。
苏悦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林宇靠着墙滑坐下去,打火机\"当啷\"掉在脚边。
赵记者扶着桌子,镜片上全是雾气,他扯下领带擦脸,手还在抖:\"这......这算......\"
\"看墙。\"湛瑶的声音像块冰。
我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刚才还挂着壁画的那面墙,现在渗出了暗红的液体。
血液顺着砖缝往下淌,在墙中间汇集成一行字:\"你们以为能阻止一切吗?
更大的威胁即将降临。\"
血腥味突然浓重起来。
我摸了摸墙面,血还是温的,黏糊糊的,像刚从血管里流出来。
\"这楼......\"赵记者的喉结动了动,\"它在说话。\"
老槐树的叶子又开始沙沙响。
这次不是窃窃私语,像是有人在鼓掌,一下,两下,很慢,很清晰。
我握紧那把卷了刃的匕首。
湛瑶捡起地上的罗盘,断成两截的指针突然开始转动,这次没有方向,只是发疯似的乱转,像个即将崩坏的钟。
苏悦拽了拽我袖子,她的手指冰凉:\"晨子,刚才那些怪物......它们的眼睛......\"她咽了口唾沫,\"像李大爷的眼睛。\"
后门外的走廊传来脚步声,很慢,很沉,像是有人拖着脚在走。
我盯着那行血字,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更大的威胁......到底是什么?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穿堂风再次灌进来,吹得地上的报纸哗哗作响。
我看见赵记者带来的老照片被风吹起一张,照片里是1972年的旧楼,楼前站着七个穿蓝布衫的学生,他们的脸被涂得一片模糊,只有最后一个人的背影——
花白的头发,蓝布衫,和楼梯拐角那个身影一模一样。
\"吱呀——\"
后门锁上的声音,在空楼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