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鱼肚白刚漫过教学楼顶,我蹲在操场边的台阶上,用校服袖子蹭掉瑞士军刀上的黑血。
刀面映出我发青的脸——昨晚和没下巴怪缠斗时,它那黏滑的爪子扫过我脖子,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晨子,吃块巧克力。\"林宇把半块德芙塞进我手里,他后腰的伤口渗着血,校服被撕开条口子,\"张老师那老东西肯定没睡,咱得赶在他反应过来前——\"
\"去校史馆。\"湛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抱着背包坐在双杠上,发梢沾着夜露,\"郑神秘人长得像1983届的教导主任,校史馆里有当年的档案。
张老师搞这么多鬼,根子说不定在那儿。\"
我捏着巧克力的手顿了顿。
校史馆在老实验楼三层,平时锁着门,钥匙在张老师办公室——可昨晚我们刚把他按在老槐树下,那家伙被郑神秘人点了哑穴,现在估计正跳脚呢。
\"走。\"我把军刀别回裤腰,刀把抵着大腿,\"趁早读课还没开始。\"
老实验楼的走廊飘着霉味。
我们贴着墙根走,湛瑶掏出从张老师那儿顺来的铜铃——昨晚那东西一响,没下巴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往上冲,现在安静得像块废铁。
\"到了。\"林宇指着前方。
校史馆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点光。
我心里一沉——按理说这时候不该有人。
\"等等。\"湛瑶突然拽住我胳膊。
她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地砖缝里有新鲜的粉笔灰。\"借着手机电筒看,青灰色地砖的缝隙里,确实有细白粉末,像是有人用粉笔画了什么又擦掉。
我刚要说话,身后传来\"咔嗒\"一声。
回头的瞬间,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原本空荡荡的走廊尽头,不知何时多了面墙。
米黄色涂料还带着潮意,墙根堆着半袋水泥。
林宇冲过去推,墙面纹丝不动:\"这他妈什么时候砌的?\"
\"不止后面。\"湛瑶的声音发紧。
我转回头,校史馆的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样的米黄墙面。
左右两侧的窗户也被封死,玻璃外蒙着黑布,原本透亮的走廊变成了个长方形的铁盒子。
\"陷阱。\"我摸出军刀。
刀面映出头顶的声控灯,灯光正以诡异的频率闪烁:红、白、红、白......
\"别慌。\"湛瑶蹲下来,用铜铃的棱在地面刮出一道印子,\"这是老式的机关密室,用声控或者压力触发。
刚才我们踩到粉笔灰的位置......\"她沿着地砖纹路数,\"第三块和第七块。\"
话音未落,头顶的灯\"滋啦\"一声爆了。
黑暗里传来细碎的刮擦声,像指甲在墙上挠。
林宇的手机光扫过去,我差点咬到舌头——墙面上浮现出暗红色的影子,是没下巴怪的轮廓,正张着黑洞洞的嘴往下淌黏液。
\"晨子!
右边!\"林宇吼了一嗓子。
我本能地挥刀,军刀划开一团冷雾,黏糊糊的液体溅在脸上。
借着林宇的手机光,我看见三个没下巴怪从墙里挤出来,皮肤白得像泡了水的纸,下巴的位置翻卷着烂肉。
\"保护湛瑶!\"我把军刀抛给林宇,从背包里摸出打火机——昨晚在老槐树下,张老师的铜铃招鬼,可火能烧穿那东西的雾气。
火苗腾起的瞬间,最近的没下巴怪发出尖啸,向后缩了缩,但另外两个已经扑到了湛瑶面前。
湛瑶没躲。
她突然扯开背包,把铜铃甩在地上。\"当啷\"一声,三个怪物同时僵住,原本浑浊的眼睛泛起绿光。
我趁机冲过去,打火机按在最近的怪物胸口——它的皮肤\"滋啦\"一声冒起黑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它们怕铜铃的声音!\"湛瑶喊,\"但张老师肯定算到了,所以只放三个来消耗我们!\"
话音刚落,墙面又传来\"咔嚓\"声。
这次不是怪物,是地砖在移动。
我看见脚边的青灰色地砖裂开条缝,露出下面的黑砖,砖面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
林宇的手机光扫过,符咒突然泛起红光,像被鲜血浸透了。
\"退后!\"我拽着湛瑶往墙角躲。
地面开始震动,原本封死的墙面裂开道缝,更多的没下巴怪挤了进来。
这次不是三个,是七个、八个,白花花的胳膊擦着我肩膀过去,烂肉的腥气熏得人发晕。
林宇挥着军刀左劈右砍,刀面上全是黑血。
他后腰的伤口被扯得更大,血滴在符咒砖上,红光突然暴涨。
我看见最前面的怪物突然加速,爪子直奔湛瑶的脖子——
\"都别动!\"
苍老的声音像根钉子,钉穿了所有响动。
李大爷站在新裂开的墙缝里,手里举着盏煤油灯。
他的三轮车布帘搭在肩上,后车厢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响。
那些没下巴怪见了他,竟像见了猫的老鼠,缩着往墙根退。
\"跟我来。\"李大爷冲我们招招手,灯影里,他眼角的皱纹深得能藏住半粒芝麻,\"这楼底下有排防空洞,五八年修的,张老师那小子以为封了井就没人知道......\"
\"您怎么......\"湛瑶的话被怪物的嘶叫打断。
李大爷把煤油灯塞给我,从裤腰里摸出串铜钥匙,\"当年我在这儿当小工,修这楼的时候偷着留了图纸。
那口老槐树下的井,井壁有个洞,通着防空洞......\"
他转身往墙缝里走,铁链在地上拖出火星。
我背起林宇,湛瑶捡回铜铃,跟着他钻进缝隙。
墙后面是条狭窄的通道,霉味混着铁锈味直往鼻子里钻。
李大爷的煤油灯照出墙根的青苔,还有半块褪色的红布——像是当年施工队系的平安符。
\"低头。\"李大爷突然停住。
我抬头,头顶的水泥管道上刻着行小字:\"一九八三,勿入\"。
灯光晃过,那字迹竟像是用血写的,在墙面上渗着暗褐色的痕迹。
\"走快点。\"李大爷催促。
他的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投在前面的墙上,像根歪歪扭扭的绳子。
我背着林宇,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
通道越来越窄,头顶的管道开始滴水,\"滴答、滴答\",像有人在数数。
\"到了。\"李大爷停在面水泥墙前。
他用铁链敲了敲墙面,\"三长两短\"的节奏,墙里传来空洞的回响。
接着他蹲下来,用钥匙捅进砖缝,转了三圈——墙面\"咔\"地一声,露出个半人高的洞,里面黑得像泼了墨。
煤油灯的光探进去,只能照见五步远的地方。
洞壁上结着白色的盐霜,地面铺着青石板,石板缝里长着暗红色的苔藓。
远处传来模糊的流水声,混着某种类似喘息的动静,时远时近。
李大爷当先钻了进去。
我扶着林宇跟在后面,湛瑶走最后,顺手把铜铃塞进裤兜。
洞顶的岩石滴下一滴水,落在我手背上,凉得像块冰。
回头看时,刚才的墙已经合上了,只剩一片平整的水泥,仿佛我们从未进来过。
洞里面越来越暗。
李大爷的煤油灯光晕逐渐缩小,像朵快燃尽的火苗。
我摸出手机打光,屏幕蓝光里,洞壁上的苔藓突然动了动——暗红色的丝状物缠上我的鞋尖,黏糊糊的,像血管。
\"别碰那些东西。\"李大爷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走稳了,别踩石板缝......\"
后面的话被风声卷走了。
洞道突然拐了个弯,手机光扫到前方的石壁上,刻着个巨大的符号——和校史馆里1983届合影背后的图案一模一样。
林宇在我背上动了动,压低声音:\"晨子,你听见没?\"
我竖起耳朵。
除了我们的脚步声,还有另一种声音,像是铁链在地上拖行,从洞的更深处传来,一下、一下,越来越近。
湛瑶的手突然抓住我胳膊。
她的指尖冰凉,凑在我耳边:\"前面的石板......\"
我低头。
手机光照着青石板,原本平整的石面裂开道细缝,缝里渗出黑色的液体,正顺着我的鞋边,缓缓爬向洞的深处。
李大爷的背影在前面越来越模糊,像团要融化的影子。
煤油灯的光里,我看见洞顶垂下根铁链,和李大爷三轮车上的那截一模一样,末端拴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的字被腐蚀得差不多了,只能勉强认出两个:\"勿......归\"。
身后传来\"咔嗒\"一声。
我猛地转身,手机光扫过——刚才进来的洞口不见了,只有光滑的石壁,上面新渗出的水痕,正慢慢汇成一行字:
\"欢迎来到,真正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