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在破鼓上。
后背贴着林宇的肩,他的呼吸已经粗得像拉风箱——我们在这鬼地方耗了半小时,影犬的爪印在墙上抓出蛛网似的裂痕,恶魔每走一步地面都跟着颤,我握铜钱的手早被汗浸得滑溜溜的。
“晨子,左后方有三只在绕圈。”林宇的声音带着血气,我这才发现他左臂的校服被撕开了道口子,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却还在笑,露出沾血的虎牙:“老子当年校队练短跑,今儿倒成了引狗的饵。”
影犬的低鸣突然拔高,我顺着它们的目光看过去——张老师站在恶魔脚边,血铃铛在他手里晃得更快,每一声脆响都像根细针往我太阳穴里扎。
他脸上的肥肉因为兴奋在抖,嘴角咧到耳根:“急什么?等王吸够了生魂,你们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恶魔的掌心又渗出幽蓝的光,那些用头发编的纹路泛着湿乎乎的腥气。
我胃里一阵翻涌,突然听见身侧湛瑶的呼吸轻了轻。
她平时总把碎发别在耳后,现在有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眼睛却亮得惊人:“郭晨,看影犬的耳朵。”
我顺着她的目光扫过去。
最前排那只影犬的耳朵尖随着铃铛摇晃的频率在抖,像被线牵着的木偶。
再看另一只,张老师晃铃的节奏一变,它往前凑的脚步也跟着顿了顿。
“它们的行动轨迹和铃铛声波同步。”湛瑶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张老师在用法器操控黑暗生物。切断源头,这些东西就成了没头苍蝇。”
林宇突然用带血的手背抹了把脸,笑声震得我后背发麻:“合着那老东西才是狗链子?行啊,我去把狗都引开,你们俩抄他老巢!”他指节捏得咔咔响,抄起不知从哪儿捡的钢筋棍就往前冲,影犬立刻炸着毛追上去,带起的风刮得我脸生疼。
“李大爷!”湛瑶突然喊了声。
门卫室的老烟杆“咔”地敲在地上,我这才发现李大爷不知何时从兜里摸出把铜钥匙,在掌心搓得发亮:“小丫头片子眼尖,这钥匙能开实验楼后巷的防火门——不过先解决眼前的!”他举起烟杆,烟锅里突然窜出团红火,精准地砸在扑向林宇的影犬脑门上,那东西嗷地一声滚进角落,皮毛滋滋冒着焦味。
“跟我来!”郑神秘人突然拽住我胳膊。
他平时总裹着件灰斗篷,现在帽子早掉了,露出张带着刀疤的脸——我这才看清他腰间别着串青铜铃铛,和张老师手里的血铃铛纹路相似,“那老东西用的是生魂铃,破阵得近了打!”
我们猫着腰往张老师的方向挪。
影犬的注意力全被林宇吸引着,可恶魔的影子还压在头顶。
我抬头时正撞进它空洞的眼窝,那里面翻涌着数不清的人脸,有我认识的同学,有食堂阿姨,甚至有上周刚转学的小雯——它们的嘴都张得老大,发出无声的尖叫。
铜钱在我掌心烫得厉害,爷爷临终前塞给我时说“这是你太奶奶用坟头草编的绳穿的,沾过七代人的阳气”,现在它烫得我几乎握不住,倒像是活过来要往张老师那儿钻。
“还有五米!”郑神秘人压低声音。
他突然甩出腰间的青铜铃,铃铛撞在张老师脚边的地砖上,发出清越的响。
张老师猛地抬头,脸上的笑僵成块:“是你?!”
机会来了。
我咬着牙冲过去,铜钱攥得指节发白。
张老师手忙脚乱地摇起血铃,影犬们突然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尖叫着往回冲,可林宇的钢筋棍已经抡圆了,一棍砸在最前面那只的脊椎上,骨裂声混着他的吼:“想跑?奶奶的!”
湛瑶的符咒适时飞过来,黄纸在半空烧得噼啪响,正糊在张老师脸上。
他惨叫着踉跄两步,血铃“当啷”掉在地上。
我趁机扑过去,膝盖压在他后背上,铜钱直接按在他后颈的死穴上——爷爷说过,邪修的命门在大椎穴,沾了阳铜气就像被雷劈。
张老师的叫声突然变了调,像是喉咙里塞了块破布。
他的皮肤开始往下淌黑水,原本油光水滑的头发成把成把地脱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头皮。
我正想把他捆住,头顶突然传来山崩似的轰鸣——恶魔暴怒了。
它那用生魂堆成的手掌重重拍在地上,冲击波像道无形的墙撞过来。
我被掀得飞出去,后背砸在消防栓上,眼前直冒金星。
等缓过神来,看见林宇趴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钢筋棍断成两截;湛瑶蜷在墙角,额角渗着血,却还在摸兜里的符咒;郑神秘人半蹲着护着李大爷,老烟杆已经烧得只剩半截。
最可怕的是地面。
原本斑驳的地砖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暗红色的符文,像被血浸透的树根,正顺着墙根往我们脚边蔓延。
张老师趁机连滚带爬去捡血铃,他抬头时我看见他的眼睛——瞳孔完全变成了黑色,眼白上爬满血丝,咧着嘴笑:“王要醒了......你们,都得死......”
我撑着墙站起来,膝盖疼得几乎要跪下去。
湛瑶的手突然抓住我手腕,她的掌心全是冷汗,却还在往我手里塞东西——是半张符咒,边角已经烧焦,“这是......古籍里的镇邪符......”
符文的红光越来越亮,我听见远处传来类似指甲刮黑板的声音,像是某种大家伙正从地底往上钻。
林宇咳着坐起来,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操,刚以为要赢了......”
李大爷突然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手劲大得惊人:“后巷的防火门......钥匙在我这儿......”可他的话被一声尖啸打断——恶魔的掌心裂开道缝,里面渗出的黑雾里,我好像看见张老师说的“王”,正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把铜钱重新攥紧。
湛瑶靠在我肩上,轻声说:“郭晨,你看......”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些符文的缝隙里,似乎有银光在闪——像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正在底下和红光较劲。
张老师终于捡起了血铃,他疯狂地摇晃着,血珠溅在符文上,红光猛地暴涨。
我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正顺着后颈往上爬,可林宇已经抄起半截钢筋棍站了起来,郑神秘人摸出把短刀,李大爷的烟锅里又窜起了火苗。
“来啊!”林宇吼了一嗓子,声音哑得像破锣,“老子还没活够呢!”
我吸了口气,把湛瑶往身后带了带。
铜钱还在发烫,这次不是烫,是烫得我心里发暖。
爷爷说过“别怂”,湛瑶说过“我在”,林宇说过“没活够”——
去他妈的王。
我往前迈了一步,鞋底碾碎了块发红的符文。
(黑暗中,符文突然发出刺目的光,郭晨被晃得眯起眼。
等再睁眼时,张老师已经消失在黑雾里,而恶魔的掌心,那道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他踉跄着去扶湛瑶,却听见脚边传来细碎的声响——那些银光越来越亮,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缓缓,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