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着工兵铲的手有点发颤,但不是因为害怕。
背后被黑爪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顺着脊梁骨往下淌,黏糊糊的,可心跳声比疼痛更响——咚,咚,咚,每一下都撞得耳膜发疼。
黑影又近了两步,我终于看清它的模样。
哪是什么雾里的影子,分明是具腐烂的躯体。
青灰色的皮肤翻卷着,露出下面黑红的肌肉,左边眼眶里嵌着团幽绿的鬼火,右边则垂着根灰白的视神经,像条风干的蚯蚓。
它握着斩马刀的手骨节突出,指缝间往下滴的不是血,是黑褐色的黏液,滴在地上滋滋冒烟,烧出个焦黑的坑。
\"郭晨!\"
沙哑的呼唤从右侧传来。
我转头,看见郑神秘人从残卷堆里钻出来。
他还是那身灰布衫,可脸上没了平时的浑沌,眼睛亮得吓人,像淬了火的刀尖。
\"它是'冥枢会'的老东西!\"他踉跄着冲过来,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羊皮纸,\"三百年前用活祭换阴脉的邪教头子,尸体泡在血棺里养了百年,就等今天吸收校园地脉的怨气!\"
林宇的战术刀砍在黑影腿上,火星子迸出来,却只刮下块烂肉。
那肉掉在地上,又滋滋冒起黑烟,转眼间就融进了地面:\"所以这玩意儿刀枪不入?\"
\"它的命门在心脏!\"郑神秘人把羊皮纸塞给湛瑶,\"但心脏被七根锁魂钉封着,在胸腔第三根肋骨处——\"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我...我用禁术探过,得用至阳之物刺进去...\"
\"晨哥!\"吴警察的枪响了。
他平时总说配枪是最后手段,此刻却连开三枪,子弹打在黑影胸口,溅起一片黑雾。
可雾散后,那三个弹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他娘的根本不是人!\"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斩马刀横扫过来。
我本能地举铲去挡,金属碰撞的巨响震得虎口发麻,整个人被扫得撞在墙上。
残卷\"哗啦\"散了一地,有张飘到我脚边,上面画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人,胸口插着七根银钉——和郑神秘人说的锁魂钉一模一样。
\"郭晨!\"湛瑶扑过来拉我,她的白大褂沾了血,发梢都在发抖,可手指按在我脉搏上时稳得像块玉,\"心跳120,伤口需要处理,但现在没时间。\"她快速翻动郑神秘人给的羊皮纸,\"锁魂钉...至阳之物...对了!\"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林宇的战术刀!
你上次说刀鞘是用雷击木做的?\"
林宇正在和黑影缠斗。
他左闪右避,战术刀专挑黑影的关节刺,可每次刺进去,那烂肉就像活物似的裹住刀刃:\"是!
我爷爷当年在雷雨天砍的老槐树,说能镇邪!\"
\"吴警官!\"湛瑶扯开嗓子喊,\"用强光手电照它的左眼!
鬼火是阴火,怕阳!\"
吴警察立刻摸出腰间的战术手电,白光像把刀劈过去。
黑影的左眼眶\"滋啦\"冒起青烟,它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挥刀的动作慢了半拍。
林宇趁机拽住刀鞘,\"咔\"地拔出来——一截深褐色的刀鞘,表面还留着雷击的焦痕。
\"接着!\"他把刀鞘甩给我。
我接住的瞬间,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热意,像握着块刚出炉的铁。
\"刺心脏!
第三根肋骨!\"湛瑶的声音混着黑影的咆哮,在我耳边炸响。
我咬着牙冲上去,工兵铲早不知甩到哪去了,就攥着这截雷击木刀鞘,朝着黑影的胸口猛刺。
腐烂的臭气扑面而来,我甚至能看清它胸腔里翻涌的黑雾——那黑雾里,七根锈迹斑斑的钉子正悬着,每根都插在半透明的心脏上。
我拼尽全力刺下去,刀鞘尖儿戳进烂肉的瞬间,黑影发出比之前更凄厉的惨叫。
黑雾疯狂翻涌,竟裹住了刀鞘,想把它往外推。
\"撑住!\"林宇从侧面扑上来,用战术刀去砍黑雾;吴警察的手电始终没挪开,白光像条锁链捆着黑影的左眼;湛瑶捡起我的工兵铲,冲过来用铲背砸黑影的膝盖。
刀鞘在我手里发烫,我能感觉到它在和黑雾较劲。
有那么一瞬间,刀鞘尖儿刺破了黑雾,碰到了其中一根锁魂钉——\"叮\"的一声,钉子上的锈迹簌簌往下掉,露出下面银亮的金属。
可就在这时,黑影突然甩动斩马刀。
林宇躲闪不及,刀背重重砸在他肩上,整个人飞出去撞在石墙上,战术刀\"当啷\"掉在地上。
吴警察想去扶,黑影的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黑黏液顺着他的袖口往上爬,他疼得脸都扭曲了,却还咬着牙不松手,手电的光晃了晃,终究还是暗了。
\"瑶瑶!\"我吼了一嗓子。
湛瑶立刻明白,她举起工兵铲,朝着黑影的右眼狠狠砸下去。
那只空眼眶里突然伸出条黑蛇似的东西,缠住了铲柄。
她拽了两下没拽动,反而被拉得踉跄,额角磕在石墙上,血立刻流了下来。
我的胳膊开始发软。
刀鞘还插在黑影胸口,但黑雾裹得越来越紧,我能感觉到它在往回抽,每抽一寸,我的手臂就像被火烤一样疼。
背后的伤口也在疼,疼得我眼前发黑。
黑影的左手突然掐住我的脖子。
它的手指像冰锥,隔着衣领刺进皮肤里。
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喘息,可视线还死死盯着它胸腔里的锁魂钉——还有三根没碰到,剩下的四根已经有些松动了。
\"晨...晨哥...\"林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侧头,看见他捂着肩膀爬过来,战术刀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别...别松...\"
吴警察终于挣脱了黑影的手,他捂着被黏液腐蚀的手腕,从腰里摸出备用弹夹,颤抖着换上:\"我掩护!\"
湛瑶擦掉脸上的血,捡起林宇的战术刀,刀尖抵在黑影的肘关节上:\"郭晨,我数到三——\"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每一个字都咬得极清楚,\"一!
二!
三!\"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锁魂钉的方向猛推。
刀鞘尖儿\"噗\"地刺进钉子和心脏之间的缝隙,黑雾突然炸成一团,我被冲击力掀翻在地,后脑勺重重撞在地上,眼前闪过一片金星。
等我勉强撑起身子,看见黑影正疯狂地撕扯胸口的刀鞘。
它的动作比刚才慢了很多,烂肉簌簌往下掉,露出下面白森森的肋骨。
锁魂钉上的锈迹几乎全掉了,在幽暗中泛着冷光。
\"成...成了?\"林宇扶着墙站起来,声音发颤。
吴警察的枪又响了,这次子弹打在黑影的肋骨上,没再愈合,而是露出个血洞:\"它...它变弱了!\"
湛瑶跪在我旁边,用撕碎的衣角帮我按伤口,眼泪滴在我手背上:\"刚才...刚才我以为...\"
\"还没结束。\"郑神秘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我抬头,看见他靠在墙角,灰布衫上全是黑血,\"它...它还留着后手...地脉的怨气...还没完全吸收...\"
黑影突然停止了撕扯。
它抬起头,左边的鬼火更亮了,右边的眼眶里,竟缓缓长出颗新的眼珠——血红色的,布满血丝,像团燃烧的炭。
它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比之前的咆哮更让人毛骨悚然。
斩马刀上的黑黏液不再滴落,反而开始往上涌,在刀身周围形成个旋转的黑球,发出刺耳的尖啸。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声音像根针,正往脑子里扎。
林宇捂着耳朵蹲下,吴警察的枪掉在地上,湛瑶的手在发抖,按在我伤口上的力道越来越轻。
黑影举起斩马刀,黑球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
我看见地面裂开了细小的缝隙,残卷的纸页被吸进黑球里,瞬间化为灰烬。
\"跑...\"郑神秘人吐出最后一个字,灰布衫下的身体开始崩解,像被风吹散的沙,\"快...跑...\"
可我们哪还跑得动?
我的腿软得像棉花,湛瑶的额头抵在我肩膀上,呼吸灼热;林宇还在硬撑着去捡战术刀,手刚碰到刀柄就又摔在地上;吴警察爬向掉在地上的枪,可每爬一步都像要耗尽所有力气。
黑影的刀举到了头顶。
黑球里传来无数人的尖叫,有学生的,有老师的,还有我在校园里听过的所有哭声——原来这些天的恐怖事件,都是它在收集怨气。
它的嘴角咧开,露出满嘴尖牙:\"你们...陪我...一起...永生...\"
我望着头顶的穹顶。
落灰还在往下掉,可这次不是被咆哮震的,是被黑球的吸力带下来的。
有粒石子砸在我脸上,生疼。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打雷下雨我都躲在被子里,妈妈拍着我背说:\"晨晨不怕,有光就有希望。\"
现在,我的希望在哪儿?
湛瑶突然抬起头。
她的眼睛里还有泪,可目光比吴警察的手电还亮:\"郭晨,你记不记得那天在图书馆?\"她的声音很轻,却盖过了黑球的尖啸,\"你说'再难的题,拆成小步骤就能解'。\"
我记起来了。
那天我们在找诅咒的源头,翻了三小时旧报纸,她眼睛都红了,却突然笑着说这句话。
\"现在这道题的步骤是——\"她抹掉眼泪,指着黑影胸口的刀鞘,\"刀鞘刺中了四根锁魂钉,剩下三根...\"她转头看向林宇,\"你的战术刀是开刃的,能拔下来吗?\"
林宇咬着牙,爬过去抓住刀鞘。
他的肩膀还在渗血,可手指扣住刀鞘的瞬间,脸上绷出狠劲:\"能!\"
\"吴警官!\"湛瑶又看向吴警察,\"等刀鞘拔出来,用枪打它的右手!
它拿斩马刀的手!\"
吴警察抹了把脸上的汗,捡起枪,拇指顶上保险:\"明白!\"
我突然不觉得疼了。
背后的伤口还在流血,可心里那团火又烧起来了。
我撑着墙站起来,冲湛瑶笑:\"剩下的步骤,是不是该我来?\"
她也笑了,眼泪又掉下来:\"对。
你拿战术刀,刺剩下的三根锁魂钉。\"
黑影的刀开始往下落。
黑球的尖啸震得我耳膜生疼,可我听得清湛瑶的话,听得清林宇拔刀鞘时的闷哼,听得清吴警察拉枪栓的轻响。
战术刀递到我手里时,还带着林宇的体温。
刀刃在幽暗中泛着冷光,像把淬了毒的冰。
\"来啊。\"我举起刀,朝着黑影走过去。这次不是迎击,是进攻。
黑影的刀落下来的瞬间,林宇终于拔出了刀鞘。
吴警察的枪响了,子弹精准地打在它右手腕上。
斩马刀\"当啷\"掉在地上,黑球失去控制,炸成一片黑雾。
我借着黑雾的掩护冲过去,战术刀刺进黑影胸口的瞬间,碰到了第一根锁魂钉——\"叮\",钉子松动了。
第二根,\"叮\"。
第三根...
黑雾突然散开。
我看见黑影的红眼睛里闪过惊恐,它抬起左手想抓我,可动作慢了半拍。
战术刀刺进第三根锁魂钉的刹那,整个密室剧烈震动。
黑影的身体开始崩解,烂肉、黑骨、黑雾,全像被风吹散的灰,簌簌往下掉。
最后剩下的,是颗半透明的心脏。
七根银钉全部脱落,在地上滚成一圈。
心脏跳了两下,发出微弱的光,然后\"啪\"地裂开,化作点点星光。
郑神秘人留下的羊皮纸飘起来,被星光托着,缓缓升向穹顶,消失在落灰里。
林宇瘫坐在地上,捂着肩膀笑:\"哥几个...这波不亏。\"
吴警察检查着被腐蚀的手腕,抬头冲我竖大拇指:\"该给你们记一等功。\"
湛瑶抱着我,眼泪把我胸前的衣服都打湿了:\"我就知道...我们能解这道题。\"
可我没敢笑。
我望着黑影消失的地方,那里的地面还在裂开细小的缝隙,有黑雾正从缝隙里往上冒,比之前更浓,更腥。
远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下挪动。
我突然想起郑神秘人最后说的话:\"它还留着后手...地脉的怨气...还没完全吸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