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密室里的青石板往里走,鞋跟磕在石头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门在身后“吱呀”一声闭合,那道渗冷雾的门缝瞬间消失,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捏合了。
腥气更重了,混着点铁锈味,我抽了抽鼻子——这味儿和三个月前图书馆地下那滩黏液一模一样,当时我摔进去时,黏液里还漂着半枚带血的校徽。
“小心脚下。”湛瑶的手还攥着我手腕,她另一只手举着手机电筒,光束扫过墙壁。
我这才看清,墙上的“诡异光芒”是刻在石砖里的纹路,青绿色,像流动的磷火。
那些纹路不是简单的线条,是成串的符号,有些像甲骨文,有些我根本叫不上名字,蜿蜒着爬满四面墙,最后汇聚到正中央的石台上。
石台有半人高,上面摆着个青铜鼎,鼎身铸满獠牙鬼怪,鼎口飘着缕黑烟,绕成模糊的人脸形状。
王教授凑过去,眼镜片被青光照得发绿:“这是西周的兽面纹鼎,但...鼎足的云雷纹不对,倒像是西南少数民族的巫祭符号。”他伸手要摸鼎身,吴警察突然拽住他胳膊:“教授,您看鼎脚。”
我顺着吴警察的目光看过去——鼎的三只脚底下各压着根白骨,胫骨,上面还粘着暗褐色的血痂。
刘保安举着灯台凑近,灯油在风里晃出火星,把白骨照得透亮:“这骨头...像是人的。”他声音发闷,灯台在手里攥得死紧,指节泛白。
湛瑶的手指轻轻划过墙上的符号,突然“嘶”了一声。
我凑近看,她指尖有道血痕,是被符号边缘的石刺划破的。
血珠滴在符号上,青绿色的纹路突然剧烈震颤,像被踩了尾巴的蛇。
“晨哥!”湛瑶猛地拽我后退,地面“轰隆”一声震动,我差点栽进刘保安怀里。
头顶的石板“咔”地裂开条缝,碎石扑簌簌往下掉。
左边墙壁传来密集的“咔嗒”声,我转头的瞬间,三根半人高的青铜尖刺“唰”地射出来,擦着刘保安的灯台扎进对面墙里,金属尖啸声刺得耳朵生疼。
吴警察拽着王教授往旁边躲,后腰撞在石台上,那尊青铜鼎“当啷”晃了晃,鼎口的黑烟“呼”地窜起来,凝成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形状。
“幽灵!”刘保安吼了一嗓子,灯台砸向那团黑烟。
灯油溅在幽灵身上,腾起团蓝火,幽灵发出刺耳的尖叫,可等火光熄灭,它的轮廓反而更清晰了——我看见它脖子上有道深紫色的勒痕,舌头吐在外面,眼球凸出,正是三个月前失踪的大三女生林小棠。
“是她!”我喉咙发紧。
林小棠失踪那天,我在操场见过她,她抱着本书冲我笑,说要去图书馆还《楚辞校注》。
现在她的指甲变成青黑色,指甲缝里沾着泥,朝我扑过来时,我闻到了腐烂的树叶味。
吴警察抄起警棍迎上去,警棍砸在幽灵胸口,像打在水里,荡起一圈波纹。
幽灵的手穿透警棍,掐住吴警察的脖子,他脸瞬间涨红,警棍当啷掉在地上。
刘保安举着烧得正旺的灯台冲过来,灯油泼在幽灵背上,这次幽灵没复原,反而发出更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透明——原来灯油里混着朱砂,是刘保安之前在墓地撒过的驱邪物。
“用灯油!”我喊了一嗓子,扑过去捡起吴警察的警棍。
湛瑶拽住我袖子,她另一只手攥着块从墙上抠下来的碎石,上面还沾着她的血:“符号是阵眼!这些幽灵是被封在这里的,我们触发了解封的机关!”她话音未落,右边墙壁又“咔嗒”响起来,这次射出的尖刺更多,像密集的雨帘。
王教授突然扑向青铜鼎,我心说不好,他要干什么?
可下一秒,他从怀里掏出个放大镜,对准鼎身的纹路:“这些符号是反向刻的!古籍里说,巫祭鼎要转三圈才能镇住邪祟——”他抓住鼎耳,憋红了脸转了半圈。
鼎底的白骨“咔嚓”断裂,幽灵们的尖叫突然拔高,林小棠的身体膨胀起来,皮肤裂开一道道血口,露出里面黑黢黢的骨头。
“快停下!”湛瑶尖叫。
但已经晚了。
地面的震动变成了剧烈的摇晃,我踉跄着撞在墙上,背后的石刺扎进衣服,划破了皮肉。
头顶的裂缝里涌出更多黑烟,这次不是一个两个幽灵,是成百上千个,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校服,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脑袋歪在肩上,指甲全是青黑的,眼睛泛着幽绿的光。
刘保安的灯台快烧完了,最后一滴灯油滴在地上,火光熄灭的瞬间,幽灵们像潮水般涌过来。
我抄起警棍乱挥,可警棍穿透他们的身体,反而被寒意冻得手麻。
湛瑶拽着我往石台后面躲,王教授还在拼命转鼎,鼎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突然“咔”地一声,鼎盖“砰”地飞起来,里面滚出颗人头。
那是颗女人的头,头发花白,脸上的皮几乎烂光了,露出白森森的颧骨。
它滚到我脚边,嘴突然张开,发出湛瑶的声音:“进来,你们就再也出不去了——”
“出口!”吴警察突然喊。
我转头看,刚才进来的那道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块完整的石壁,上面刻着和墙壁一样的青绿色符号,正发出刺目的光。
刘保安冲过去用灯台砸,灯台撞在石壁上碎成两半,火星溅在符号上,符号反而更亮了,像活过来的蛇,顺着石壁爬向天花板。
幽灵们的攻击更猛了。
林小棠的指甲划过我的手臂,疼得像被泼了硫酸,我低头看,胳膊上多了道青紫色的抓痕,正在往外渗黑血。
湛瑶撕了块衣角给我包扎,她的手在抖,这次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他们在拖延时间,幽灵首领要来了。”
王教授突然踉跄着撞过来,他眼镜歪在鼻梁上,额头全是汗:“鼎里的头骨是阵眼!必须毁掉它——”话没说完,一颗幽灵的头撞在他后背上,他闷哼一声栽倒,手里的放大镜摔碎在青石板上。
我捡起那颗腐烂的人头,它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发出刺耳的尖笑。
刘保安抄起半块灯台底座,砸在人头上,头骨裂了道缝,黑血“滋”地喷出来,烫得他手腕发红。
吴警察从腰间摸出个金属盒——是他之前在墓地捡的老式火柴,他划亮一根,扔在头骨上,黑血遇火腾起紫烟,头骨“噼里啪啦”烧了起来。
可幽灵们的数量没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我看见最外围的幽灵在往后退,像在给什么让路。
青绿色的符号突然全部亮到刺眼,石壁上的符号流动起来,汇集成个高大的身影——那是个穿着老式旗袍的女人,长发垂到腰间,脸上蒙着块血红色的盖头,盖头下渗出黑血,滴在地上“滋滋”冒烟。
“首领...”湛瑶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握紧从地上捡的碎灯台,手心里全是汗。
刘保安站到我左边,吴警察站到右边,王教授捂着后腰爬起来,湛瑶攥着带血的碎石,指节发白。
旗袍女人的盖头无风自动,露出半张脸——那是张腐烂的脸,左眼只剩个血窟窿,右眼里翻着白眼珠。
她举起手,所有幽灵突然安静下来,像被按了暂停键。
她的目光扫过我们,最后停在我脸上,喉咙里发出沙哑的笑声:“终于...有人来陪我了。”
地面的震动突然停止,青绿色的光慢慢暗下去。
可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刘保安的灯台底座在手里攥得咯吱响,吴警察的火柴盒已经空了,王教授的呼吸急促得像破风箱,湛瑶的手心里全是血,那是刚才抠石壁时划的。
旗袍女人的身影开始模糊,可幽灵们又动了起来,这次的攻击带着股狠劲,像是要把我们撕碎。
我的胳膊上又多了几道抓痕,疼得发麻。
湛瑶突然喊:“晨哥,看石壁!”我转头,刚才封死的出口处,青绿色的符号正在消退,露出条窄窄的缝隙——可那缝隙里,又渗出了冷雾,和我们进来时一样的冷雾。
“他们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吴警察抹了把脸上的汗,警服后背全湿了。
刘保安吐了口血沫——刚才被幽灵撞了胸口:“困不死,老子还没退休呢。”王教授扶了扶眼镜,盯着逐渐清晰的旗袍女人:“她要的是...祭品。”
祭品?
我猛地想起三个月前消失的学生,想起湛瑶被划破的手背,想起午夜梦回时的哭声。
原来我们不是来解密的,是被当猎物引进来的。
旗袍女人的笑声越来越大,混着幽灵们的呜咽,在密室里形成刺耳的共鸣。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身体里钻,冷得骨头缝都疼。
湛瑶的手突然松开我手腕,我转头看,她正盯着石壁上的符号,眼睛亮得吓人:“晨哥,那些符号是甲骨文,连起来是‘破阵需血’——”
她的话被一声尖叫打断。
林小棠的指甲穿透了刘保安的肩膀,他闷哼一声跪在地上,灯台底座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火星。
吴警察扑过去拉他,后背被另一个幽灵抓出三道血痕。
王教授踉跄着去扶吴警察,被幽灵撞得撞在石台上,青铜鼎“当”地响了一声。
我攥紧碎灯台,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青石板上。
地面突然又震动起来,这次不是陷阱,像是某种力量在苏醒。
旗袍女人的身影变得清晰,她抬起手,指向我——
“抓住他!”她的声音像刮金属。
所有幽灵同时朝我扑过来。
湛瑶尖叫着扑过来推我,我被她撞得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石板上,眼前发黑。
等我再睁眼,湛瑶的后背全是青紫色的抓痕,她咬着牙冲我笑:“跑...去石壁那里...”
刘保安吼着冲过来,用身体护着湛瑶。
吴警察捡起警棍,挥得虎虎生风。
王教授爬向青铜鼎,嘴里念着我听不懂的古文。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爬起来冲向石壁的缝隙——那里的冷雾更浓了,像在召唤我。
可还没等我摸到石壁,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我转头,旗袍女人的身影突然暴涨,她的盖头彻底掀开,露出整张腐烂的脸,嘴里露出尖锐的獠牙。
她的手穿透刘保安的身体,刘保安瞪圆了眼睛,慢慢软倒在地。
“老刘!”吴警察红了眼,挥着警棍冲过去,可警棍还没碰到她,就被她的手捏成了废铁。
她反手一甩,吴警察撞在墙上,吐了口血,昏了过去。
王教授还在念古文,她看都没看他,抬手就是一掌,王教授像片叶子似的飞出去,撞在青铜鼎上,鼎里的黑烟“呼”地窜起来,裹住了他。
湛瑶爬向刘保安,她的腿在流血,每动一下都疼得皱眉。
我冲过去拽她,她却指着旗袍女人的脚下:“她的脚...没沾地!”我这才发现,旗袍女人的身体下半截是团黑雾,根本没有腿。
“你们猜,”她歪着头,腐烂的脸上挤出个笑容,“这密室为什么叫幽灵陷阱?”黑雾突然涌过来,裹住了我的脚。
我拼命挣扎,可黑雾像活物,越缠越紧。
湛瑶拽着我的手,指甲几乎抠进我肉里:“晨哥,坚持住!”
黑雾漫过我的腰,我听见湛瑶的哭声,看见刘保安闭着眼睛,吴警察脸上的血还在流,王教授被黑烟裹得只剩张脸。
旗袍女人的脸凑近我,腐烂的气味熏得我想吐,她轻声说:“欢迎来到...我的坟墓。”
黑雾漫过我的脖子,我眼前逐渐模糊。
最后一秒,我看见石壁上的缝隙里,冷雾凝成了张人脸——和旗袍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密室的青石板下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门。
旗袍女人的黑雾突然收紧,我感觉肋骨快被勒断了。
湛瑶的手在我手里越来越凉,刘保安的肩膀还在流血,吴警察的警徽掉在地上,闪着微弱的光。
而那道石壁的缝隙里,冷雾越来越浓,似乎有更可怕的东西,正在往密室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