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里晃动的监控画面,喉结动了动。
视频里穿蓝布衫的影子正贴着墙根爬,指甲刮过瓷砖的声响透过电流刺进耳朵——那是种介于金属摩擦和指甲挠黑板的刺啦声,比之前任何一次幽灵的尖叫都更让我后颈发毛。
\"是蓝衫鬼。\"王教授突然凑过来,老花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二十年前我在地方志里见过记载,说这一带解放前有座纺织厂,专门招十三四岁的童女工。
有个叫阿秀的小丫头偷了半团蓝布给病重的弟弟做棉袄,被工头绑在染缸里溺死了......\"
他话没说完,车间屋顶的日光灯突然开始频闪。
\"来了!\"吴警察猛地拽住我胳膊往旁边一拉,一道青灰色影子擦着我肩膀撞在墙上,石灰簌簌往下掉。
我这才发现,原本已经消散的残魂不知何时又聚了过来,更要命的是,它们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新的影子——最前面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领口处有道暗红的渍,像极了被血染透的痕迹。
\"背靠背!\"我扯着嗓子喊,把湛瑶拉到身侧。
刘保安抄起墙角的铁棍站在左边,吴警察摸出腰间的强光手电,王教授则从帆布包里摸出把黄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着发出嗡鸣。
蓝衫鬼的指甲先刺破了空气。
它的手指比常人长了一倍,指甲盖泛着青黑,划向刘保安的咽喉时带起破空声。
刘保安挥棍去挡,铁棍砸在鬼爪上却像打在棉花里,那东西顺势缠住铁棍,青灰色雾气顺着金属杆往他手上爬。
\"烫!\"刘保安闷哼一声松开手,铁棍\"当啷\"掉在地上。
我这才注意到他虎口处已经泛起紫斑,是之前被幽灵抓伤的地方在恶化。
吴警察的手电光扫过去,蓝衫鬼被强光一照,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叫,可其他幽灵却像没受影响似的,张牙舞爪地往我们腿上缠。
\"它们不怕普通光了!\"湛瑶的声音带着紧绷的颤音。
她攥着愈合的玉佩,刚才还温凉的玉突然变得灼手,\"之前用镇石暂时镇住了阴脉,但怨气在反噬......郭晨,你记得上次在实验室吗?
那些幽灵碰到消毒水就退了!\"
我猛地想起三天前在生物实验室的遭遇。
当时我们被一群无头幽灵围堵,湛瑶情急之下打翻了桌上的次氯酸钠溶液,那些东西碰到药液立刻像被火烧了似的蜷缩。
王教授当时还念叨:\"有些阴物怕的不是香火,是人间烟火气里的锐气——酸碱这类带腐蚀性的,倒能破它们的虚体。\"
\"工厂仓库有化学原料!\"我扫了眼车间角落锈迹斑斑的\"危险品仓库\"标识,\"刘叔、吴警官,你们用手电和铁棍拖延,我们去拿药!\"
刘保安抹了把脸上的汗,抄起地上的铁棍又迎了上去:\"小郭你俩快点!
老子这把老骨头还能扛五分钟!\"他话音未落,左胳膊就被一道白影缠住,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紫色,可他咬着牙硬撑着,铁棍抡得虎虎生风。
我拽着湛瑶往仓库跑,王教授攥着罗盘跟在后面。
仓库门被锈死了,我抬脚踹了两下,门框上的铁锈扑簌簌往下掉。
湛瑶从包里摸出瑞士军刀,三两下撬开门锁。
霉味混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扑面而来,借着手机电筒光,我看见架子上东倒西歪的玻璃罐,标签大多已经脱落,只隐约能认出\"浓盐酸双氧水\"几个字。
\"需要强氧化性的!\"王教授指着最里面的墨绿色铁桶,\"那是工业用的次氯酸钠,浓度比实验室的高十倍!\"他伸手去搬,铁桶却纹丝不动,我和湛瑶赶紧帮忙,三个人咬着牙把铁桶滚到门口。
\"还要酒精!\"湛瑶突然蹲下,从货架底下拖出半箱没拆封的95%乙醇,\"混合次氯酸钠能增强腐蚀性,但得小心——\"
\"先别管那么多!\"我抄起旁边的塑料喷壶,把次氯酸钠和酒精按1:1的比例灌进去,\"刘叔撑不住了!\"
车间里的动静越来越大。
我跑出去时,正看见吴警察的手电被蓝衫鬼拍飞,那东西张着嘴要咬他脖子,獠牙上还挂着黏糊糊的黑丝。
刘保安的铁棍已经断成两截,他抄起不知哪来的扳手砸向另一个幽灵,可扳手穿体而过,幽灵顺势掐住了他的脖子。
\"接着!\"我把喷壶扔给湛瑶,自己抄起铁桶直接泼了过去。
棕黄色的液体溅在蓝衫鬼身上,它发出比之前高八度的尖叫,原本清晰的轮廓开始模糊,青灰色雾气里冒出丝丝白汽,像被开水烫了的毛虫。
湛瑶举着喷壶补射,喷口对准幽灵的胸口,次氯酸钠混合酒精的雾气一接触它们的身体,那些影子就像被撒了盐的鼻涕虫,滋滋作响着往下掉\"皮\"。
王教授举着罗盘大喊:\"往它们额头泼!
那是阴魂聚气的地方!\"我抄起另一个喷壶冲过去,对准离刘保安最近的幽灵额头就是一通猛喷。
那东西松开刘保安的脖子,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雾气里渗出暗红的\"血\"——其实是被腐蚀的怨气。
战斗持续了十分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惨烈。
刘保安的脖子上留着五道青紫色指痕,吴警察的手背被幽灵抓出三条深可见骨的伤口,王教授的罗盘裂了道缝,湛瑶的喷壶空了三次。
但当最后一缕蓝衫鬼的雾气消散在空气里时,车间里终于安静得能听见我们粗重的喘息声。
\"搞定了?\"刘保安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老子刚才差点以为要交代在这儿了......\"
\"没完全。\"湛瑶蹲下来,用玉佩碰了碰地上残留的黑雾。
玉佩突然发出温热的光,黑雾接触到光的部分瞬间蒸发,\"怨气被打散了,但根源还在。\"她抬头看向我,眼睛里映着窗外最后一缕夕阳,\"那玉佩背面的字说七日后续阵,看来不是吓唬人的。\"
我正要说话,吴警察突然踢了踢脚边的碎砖。
水泥块底下露出半扇生锈的铁门,门把手上缠着已经腐烂的红绸,绸子上还能看见模糊的\"奠\"字。
\"这下面有东西。\"他蹲下来,用没受伤的手拽门把。
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露出向下的石阶。
王教授打着手电照进去,石阶尽头是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墙上钉着泛黄的牛皮纸,桌上堆着一摞落满灰尘的文件。
我们顺着台阶下去时,霉味更重了。
王教授捡起桌上的文件,最上面一张是1998年的《纺织厂改造项目审批表》,落款处盖着\"青阳市教育局\"的红章。
第二张是实验记录,字迹潦草得像鬼画符,但\"阴脉定位童女献祭怨气提纯\"这些词刺得我眼睛生疼。
\"这......\"王教授的手在抖,\"这是拿活人做阴魂实验!\"他翻到最后一页,纸角沾着已经发黑的血渍,上面写着:\"第七次实验成功,蓝衫阿秀的怨气浓度提升300%,配合镇石可长期稳定......但需定期补充生魂,否则阵破之日......\"
\"之日怎样?\"湛瑶凑过去,纸页在她指尖发出脆响。
最后半句话被撕掉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缺口,像张咧开的嘴。
吴警察突然举起手电,光照在墙角的铁架上。
那里摆着七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块指甲盖大小的石头——和我们之前用来镇阴脉的镇石一模一样。
最上面那个罐子的标签上写着:\"守墓人提供,血契为凭。\"
\"守墓人......\"我默念这个词,后颈的汗毛又竖了起来。
之前玉佩上的字提到过七日之后要找守墓人续阵,可现在看来,守墓人可能根本不是什么救星,而是......
\"咕噜——\"
头顶突然传来重物滚动的声音。
我们抬头往上看,车间的水泥地面不知何时裂开了道缝,有青灰色的雾气正顺着缝隙往下钻。
王教授的罗盘再次疯狂旋转,这次指针直指墙角的玻璃罐。
\"它们又要来了。\"湛瑶攥紧玉佩,玉的温度高得烫手,\"而且......比之前更凶。\"
我盯着那些泡在罐子里的镇石,突然想起学校档案室里那本被撕了页的《校史》。
上面提到过,二十年前的纺织厂改造项目负责人,是现在的校长......
车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我握紧喷壶站起身,余光瞥见文件最底下压着张老照片。
照片里是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胸前别着\"青阳市教育局\"的工作牌,而他怀里抱着的,正是那个穿蓝布衫的小丫头。
照片背面有行褪色的钢笔字:\"阿秀,爸爸会让你永远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