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膜像是被重锤反复敲打,我在剧烈的耳鸣里找回呼吸时,首先触到的是掌心火辣辣的疼——青铜牌的棱角早把虎口划得血肉模糊,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风里凝成细小的血珠。
\"郭晨!
抓住我!\"湛瑶的手像冰锥似的扎进我另一只掌心,她的校服袖管已经被扯成布条,露出的小臂上全是青紫色的抓痕。
我抬头,看见林宇的运动外套被撕开一道口子,正单手攥着根生锈的铁棍,另一只手死死拽住周校长的腰带——老校长的白发全竖了起来,像团炸开的银丝,眼镜歪在鼻梁上,嘴里还在喊着什么,但风声太大,我只看见他颤抖的嘴唇。
然后我闻到了血腥味。
不是我们的。
那味道像团黏糊糊的黑雾,裹着腐烂的干草味和铁锈味,从正前方的黑暗里涌出来。
红光不知什么时候亮了,暗红的光晕中,我看见那些影子——他们穿着和我们一样的校服,可领口全被撕开,露出青灰色的皮肤;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眼白上爬满血丝;指甲长得能勾住人的骨头,其中一个离我最近的,左脸还挂着半块没剥干净的人皮,露出下面森白的颧骨。
\"疯狂教徒!\"郑神秘人的声音突然炸响,他不知什么时候从怀里摸出把短刀,刀尖指着那些影子,\"他们被地穴里的东西污染了,心智全没了!\"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教徒已经扑了过来。
他的指甲擦过湛瑶的肩膀,在她校服上划开道口子,我反手把青铜牌砸过去,金属边缘磕在那家伙的额头上,迸出几点火星——可他连晃都没晃,喉咙里发出类似野狗的低嚎,又扑了上来。
\"林宇!
正面顶住!\"我拽着湛瑶往旁边闪,同时吼道,\"周校长,找能砸的东西!
郑先生,看看有没有古籍里的解法!\"
林宇的铁棍抡出风声,第一下就砸在扑向周校长的教徒膝盖上。
那骨头碎裂的声音让我牙根发酸,可那教徒只是踉跄两步,反手就抓住铁棍往自己怀里带——他的力气大得离谱,林宇被拽得一个踉跄,后腰重重撞在墙上。
\"他们不怕疼!\"林宇咬着牙吼,铁棍在两人手里较劲,\"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人!\"
湛瑶突然拽了拽我的衣角。
她不知什么时候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发白的脸:\"看他们的攻击角度!\"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三个教徒呈三角队形包抄过来,左边那个专攻下盘,中间的直取胸口,右边的举着碎砖砸向头部。
这动作太整齐了,不像是被恐惧支配的疯子,倒像是...被训练过的士兵。
\"古籍里说过,地穴的守护者会用信徒的灵魂当棋子。\"湛瑶快速划动手机,屏幕上闪过之前扫描的符号,\"这些符号是阵法的节点,他们的攻击路线在走阵!\"
我盯着最近的教徒后颈——那里果然有暗红色的印记,和古籍上的符号一模一样。\"打符号!\"我抄起脚边的半块砖,对准那家伙后颈砸下去,\"他们的弱点在阵眼!\"
砖头像砸进烂泥里,那教徒的后颈凹下去一块,却发出更尖锐的嚎叫。
但他的攻击明显乱了,原本精准的抓握变成了乱挥。
林宇趁机抽出铁棍,一棍戳进他的后心——这次他没再爬起来,直挺挺倒在地上,身体像被抽干了水分,迅速缩成具干尸。
\"有效!\"林宇抹了把脸上的汗,铁棍上还滴着墨绿色的液体,\"这些东西的命门在符号位置!\"
我们的反击开始有了章法。
湛瑶举着手机当探照灯,每发现一个符号就喊位置;林宇的铁棍专挑后颈、后腰这些地方砸;我捡了块带棱角的石头,专砸对方手腕——他们的指甲是最锋利的武器,废掉手就能减少伤亡。
周校长不知从哪摸出个灭火器,\"呲\"地喷了教徒们一脸白霜,被冻住的教徒动作迟缓,成了活靶子。
但很快,我听见了更密集的脚步声。
暗红的光晕里,更多影子从黑暗深处涌出来。
他们的校服更破,有的甚至只剩半边,露出下面爬满黑纹的身体;有的脸上还沾着没吃完的碎肉,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嗬嗬\"声。
原本被我们压制的教徒堆里,突然站起几个更高大的身影——他们的符号不是在皮肤下,而是直接刻进了骨头里,泛着幽蓝的光。
\"人数不对!\"郑神秘人突然变了脸色,他的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圈,\"之前情报说核心区最多二十个教徒,这他妈至少五十个!\"
我的后背贴上墙,能摸到墙皮里嵌着的碎玻璃。
湛瑶的呼吸喷在我耳边,她的手还攥着我受伤的掌心,体温透过血痂传过来:\"郭晨,他们在补阵。
刚才打散的符号,现在新的在补上。\"
林宇的铁棍砸在高大教徒的膝盖上,这次没听见骨头碎的声音,反而溅起一串火星。
那家伙低头咬住铁棍,\"咔嚓\"一声咬断了半尺长的铁棍头,接着甩头朝林宇的喉咙撞过来。
林宇向后仰倒,后脑勺磕在地上,那獠牙擦着他下巴划过,在墙上留下道深沟。
周校长的灭火器空了,他抄起掉在地上的铁棍头,颤巍巍地朝最近的教徒扎去。
可他毕竟上了年纪,动作慢了半拍,教徒的指甲已经勾住他的衣袖——我扑过去推开他,左肩传来火辣辣的疼,指甲尖几乎要戳进骨头里。
\"晨哥!\"林宇从地上滚过来,用断棍捅进那教徒的眼睛。
腐臭的液体溅了我一脸,我抹了把脸,看见湛瑶正蹲在角落,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颤抖的手指——她在快速翻页,古籍扫描件里夹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地穴入口,门口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后颈的符号和现在的教徒一模一样。
\"是祭品!\"湛瑶突然喊,\"这些教徒都是被献祭过的,他们的灵魂被锁在地穴里,成了活阵眼!\"
更多的教徒围了上来,我们的防线被压缩成个小圈。
林宇的断棍在地上划出火星,周校长的眼镜碎了,脸上全是血;郑神秘人的短刀卷了刃,正用刀背砸教徒的太阳穴;湛瑶的手机快没电了,屏幕忽明忽暗,照出那些越来越近的青灰色脸。
我的掌心突然烫得厉害。
一直攥着的青铜牌在发烫,原本暗红色的纹路开始泛金光,血珠渗进纹路里,像活了似的流动。
记忆突然涌上来——十二岁那年,我在废弃教室的墙缝里摸到的青铜角,原来就是这镇灵印的一角;老校长临终前说的\"遇血则启\",此刻正在我掌心应验。
\"郭晨!
看上面!\"湛瑶突然拽我胳膊。
我抬头,看见头顶的红光里浮现出个巨大的影子——那是只眼睛,和漩涡里的红眼睛一模一样,眼尾的纹路和教徒后颈的符号连成一片。
它缓缓睁开,瞳孔里映出我们缩成一团的身影,像看瓮里的鱼。
教徒们的嚎叫变了调,像是在应和某种咒语。
他们的动作变得机械,每一步都踩在相同的节奏上,包围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林宇的断棍掉在地上,他捂着肋部喘气,那里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周校长靠在我肩上,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弱;郑神秘人咬破了嘴唇,血滴在地上,很快被教徒们的脚步碾碎。
青铜牌烫得我几乎握不住。
我盯着那只越来越近的眼睛,突然看清它瞳孔里的图案——是镇灵印的全貌。
老校长的声音在记忆里炸响:\"当镇灵印遇血,地穴的秘密就会...重见天日。\"
红光突然大盛。
我听见湛瑶的尖叫被风声撕碎,林宇喊了句什么,周校长的手在我怀里松开。
青铜牌的金光穿透指缝,在地上投出个菱形的光斑。
那些扑过来的教徒触到光斑就发出惨叫,皮肤像被火烤似的剥落。
但那只眼睛也在逼近。
它的瞳孔里伸出无数黑色的触须,像蛇群般缠向我们。
最近的触须已经扫到了林宇的脚,他的运动鞋瞬间被腐蚀出个洞,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脚背。
我死死攥住青铜牌,血顺着指缝滴在光斑中心。
记忆里的暴雨夜突然清晰起来——老校长把青铜牌塞进我手里时,掌心的温度和现在一模一样。
他说:\"小晨,这东西是钥匙,也是锁。
如果有一天你必须打开地穴,记住...别信眼睛看到的。\"
那只眼睛的瞳孔突然收缩。
我听见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像是玻璃,又像是灵魂。
光斑开始扩大,教徒们的惨叫连成一片,黑色触须在光斑边缘扭曲着缩回。
但这只是暂时的。
当光斑扩到我们脚下时,我看见黑暗深处又涌出更多的影子——这次不是教徒,是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是抱着书本的学生,是系着红领巾的孩子。
他们后颈的符号更亮,脸上带着和老校长临终前一样的悲怆。
\"他们是...真正的受害者。\"湛瑶的声音在发抖,\"地穴里的东西不仅污染了教徒,还困住了所有死在这里的人。\"
红光突然暗了下去。
我在黑暗里抓住湛瑶的手,她的手指冰凉,却用力回握我。
林宇在左边咳嗽,周校长的呼吸擦过我耳垂,郑神秘人在右边摸索着什么。
然后,我听见了脚步声。
不是教徒那种拖沓的脚步,是很轻、很稳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皮鞋,在铺着地毯的走廊里走路。
它从黑暗深处传来,一下,两下,越来越近。
青铜牌在我掌心冷却下来,那些血珠凝结成暗红色的晶体,像凝固的眼泪。
脚步声停在我们面前。
黑暗中,有个声音轻笑了一声。
\"终于来了。\"它说,声音很熟悉,像老校长,又像二十年前那个在噩梦里对我说话的人,\"镇灵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