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时,我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后脑勺疼得像被人拿锤子砸了,我撑着地面想坐起来,右手却按在一摊黏糊糊的东西上。
手电筒不知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冷白的光刺得我眯起眼——那滩黑血泛着诡异的光泽,和之前黑影眼睛里流出来的一模一样。
\"湛瑶?
林宇?\"我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在潮湿的石壁上,撞出空荡荡的回响。
通道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军刺躺在五步外的地上,刀刃还沾着黑血,应该是林宇的;神秘剑客那把符文剑插在石壁里,现在符文全灭,活像根生锈的废铁。
我扶着墙站起来,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通道深处的黑影没了,只剩七盏还在燃烧的青铜灯。
灯油里的人脸不再扭曲,倒像是睡着了,可最中间那盏灯的灯芯\"噼啪\"一跳,我清楚看见灯油里映出张脸——是我自己。
\"郭晨......\"
沙哑的、像生锈齿轮摩擦的声音从背后钻进来。
我猛地转身,通道尽头的黑暗里,两团幽绿的光缓缓睁开,像两团烧不旺的鬼火。
\"操!\"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石壁上,右手摸到个温热的手腕。
\"别动。\"
湛瑶的声音。
我脖子僵着转过去,就见她半倚在墙根,额角沾着血,正借着我手电筒的光检查自己的手掌。
她指尖还攥着半片碎玉,是之前用来破阵的法器,现在玉片上爬满蛛网似的裂纹。
\"你醒了?\"她抬头,眼睛里没什么慌乱,\"林宇在那边。\"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林宇蜷在青铜灯旁,军刺还攥在手里,刀尖扎进地面,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苏悦蹲在他旁边,正用袖口给他擦额角的血,见我看过来,冲我摇摇头:\"刚醒,还迷糊着。\"
我数了数,团队里七个人都在——除了周明。
\"周明呢?\"我心里一沉。
上回进这通道时,周明还是跟着隔壁班过来探险的转学生,后来被黑影追得腿软,是林宇拽着他跑出来的。
湛瑶把碎玉收进兜里:\"我醒的时候他就不在。
可能......\"她顿了顿,\"可能和黑影一起消失了?\"
\"消失个屁!\"
林宇突然吼了一嗓子,军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军靴碾过黑血,\"那孙子肯定跑了!
上回遇鬼打墙,他就想自己往反方向跑,要不是老子拽着——\"
\"林宇!\"苏悦拉住他胳膊,\"现在不是怪人的时候。\"她转向我,眼睛泛红,\"晨哥,你记不记得咱们为什么来这通道?\"
我当然记得。
三天前,图书馆顶楼的旧校史册突然自燃,烧剩半页纸,上面用血写着\"七盏灯,七张脸,开阴门,渡冤魂\"。
我们查到这地下通道是三十年前建校时封的乱葬岗,最近校园里接二连三的怪事——食堂吃出带血的馒头,女厕镜子里多个人影,操场夜跑的学生莫名昏迷——全和这阴门有关。
\"现在的问题是,\"湛瑶扶了扶眼镜,声音冷静得像块冰,\"阴门没完全打开,但诅咒已经开始往校外扩散。
昨天我让我爸查了,市医院收了三个浑身长黑疮的病人,症状和咱们在通道里碰到的黑影一模一样。\"
\"所以当务之急是封阴门!\"林宇一拳砸在石壁上,\"再拖下去,整个市都得遭殃!\"
\"封阴门需要七盏灯的灯油做引子,\"湛瑶指着中间那盏映出我脸的灯,\"可现在灯油里的人脸变了,说明阴门的阵眼在变。
如果没搞清楚阵眼规律就硬封,可能会......\"
\"会怎样?\"林宇打断她,\"你想说会炸?
上回在实验室破阵,你也说可能炸,结果呢?
要不是老子冲上去砍断符绳,现在咱们都得被活祭!\"
气氛\"唰\"地冷下来。
苏悦扯了扯我袖子,小声说:\"晨哥,你快说句话。\"
我喉咙发紧。
上回在实验室,确实是林宇冒死砍断符绳,可那次爆炸也让他后背烧出老大一片疤。
他说得对,我们这些人里,他是真正拿命在拼的。
\"我觉得瑶瑶说得也有道理,\"陈默突然开口。
他是团队里的\"智多星\",平时总抱着本《易经》,\"上回咱们封了教学楼的怨气,结果三天后怨气从体育馆冒出来。
要是不搞清楚这阴门到底要渡什么冤魂,就算封了,也得反复。\"
\"那你说怎么搞清楚?\"林宇梗着脖子,\"去问那些黑影?
它们连话都不会说!\"
\"可能......\"陈默看了眼中间那盏灯,\"和灯油里的人脸有关。
我刚才数了,七盏灯,现在有三张脸是咱们见过的——张老师,食堂阿姨,还有那个坠楼的学妹。\"他指了指我,\"刚才那盏灯里映出你,会不会......\"
\"够了!\"林宇抓起军刺,\"要查你们查,老子去把阴门封了!\"
\"林宇!\"苏悦扑过去拽他,被他甩得踉跄。
我刚要拦,就见周明从通道尽头的黑暗里钻出来,裤脚沾着泥,手里还提着个破布包。
\"你们......在吵什么?\"他声音发颤,眼睛却亮得反常,\"我刚才去后面看了看,那边有个洞,可能能绕到阴门后面......\"
\"谁让你乱跑的?\"我压着火,\"知不知道这通道里有什么?\"
周明低头翻布包:\"我捡了这个。\"他掏出个铜铃铛,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咒文,\"在洞里面的石台上,可能和阴门有关......\"
\"铃铛?\"陈默眼睛一亮,\"《玄门志》里说过,阴门开时,铜铃响三声,冤魂渡黄泉......\"
\"闭嘴!\"林宇的军刺\"唰\"地指向陈默,\"你们就知道翻破书!
上回要不是你们说'先查清楚再动手',张老师能被黑影拖走?\"
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咔嚓\"断了。
苏悦眼眶红了,陈默抿着嘴不说话,湛瑶低头转着碎玉,指节泛白。
周明缩在墙角,手里的铜铃轻轻摇晃,发出细不可闻的\"叮\"声。
我突然觉得冷。
不是通道里的潮气,是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
我们七个,从开学第一次在旧琴房撞鬼开始,就没红过脸。
可现在,林宇的军刺对着陈默,陈默的《易经》攥得发皱,湛瑶的碎玉在兜里硌出个印子——我们像被谁掰开的手指,再也握不成拳。
\"都......都先冷静。\"我嗓子发哑,\"要不咱们投票?
想封阴门的举手,想查阵眼的......\"
\"投什么票!\"林宇踹飞脚边的军刺,金属撞在石壁上,\"要走的现在就走,老子一个人封阴门!\"
他转身往通道深处走,苏悦哭着追上去,陈默咬咬牙也跟了,剩下我和湛瑶,还有缩在墙角的周明。
\"晨哥。\"湛瑶突然说,\"你觉不觉得......\"
她的话被一声脆响打断。
周明手里的铜铃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
我弯腰去捡,余光瞥见他袖口——有道黑血渗出来,和地上那滩一模一样。
通道尽头传来林宇的吼声,苏悦的哭声,陈默的劝声。
混在一起,像敲破了的钟,敲得人心慌。
我捏着铜铃站起来,周明正盯着我,眼睛里的光比刚才更亮了,亮得像......像那天黑影眼睛里的幽绿。
\"郭晨......\"他笑了,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你选哪边?\"
身后的青铜灯突然全灭了。
黑暗里,我听见七声轻响,是灯油里的人脸同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