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透进窗纱,殿门就被人“砰”地推开。
“师父,该起了!”上善端着铜盆跨进门,话还没说完就僵在原地。
床榻上,江柚白正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闻言懒洋洋抬眼:“早啊。”
“你!”上善手里的铜盆“咣当”砸在地上,热水溅了满靴子。
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江柚白嫌弃地瞥了眼地上的水渍:“啧,毛毛躁躁的。”
上善哽了又哽,这家伙有什么资格说她!
“这里是皇宫!你怎么能随意进出!”上善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你当是你们侯府后花园吗?”
纱帐里传来窸窣声,李云初揉着额角坐起身:“上善!”
“师父!”上善一个箭步冲过去,“你看看这厮!偷偷闯宫闱还这般理直气壮!”
江柚白不紧不慢地拾起地上的玉冠:“本侯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
“你……”
“行了!”上善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李云初打断。
“你们俩再吵下去,这日子还怎么过?”
她抬眸,神色认真地看着上善,“江柚白以后就是你师丈了,你即使心里再不满,面上也得尊敬些。”
上善委屈地撇了撇嘴,师父果然是有了男人忘了徒弟。
也不知江柚白这家伙给师父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就让师父这么向着他!
男人果然都是祸水!
江柚白听着李云初如此维护他,心中倍感欣慰。
看来昨夜他没白干,这女人总算是会站在他这边了!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宫人们鱼贯而入,捧着鎏金铜盆、香胰子并各色洗漱用具,低眉顺眼地侍立两侧。
李云初和江柚白接过宫人手里的毛巾净面。
随后,早膳摆上来,是清粥小菜并几样精致点心。
上善拿起一个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对面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江柚白仿若未闻,慢悠悠地给李云初碗里夹菜。
上善“哐当”放下银筷:“食不言寝不语,某些人能不能守点规矩!”
江柚白唇角扯了扯,“本侯又没说话。”
“你的呼吸声太大了!”
“……”
李云初喝着粥,假装没看见两人剑拔弩张的眼神交锋。
一旁的宫人们更是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变成墙角的花瓶。
上善气鼓鼓地舀了勺碧粳粥,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师父,今早太后娘娘召集群臣,已经颁旨恢复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了。”
银匙在碗沿轻轻一碰。
李云初眼里丝毫没有任何意外,这本就是早晚的事情。
如今皇帝病重,朝中群龙无首,需要一人稳定朝局,李明睿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定!
“听说陛下今晨呕了血,连人都认不清了。”上善压低声音,“太后娘娘当机立断,命太子殿下监国。”
她瞥了眼正在剥鹌鹑蛋的江柚白,“太子殿下可真是能干,不像某些人,什么都不做,完全是躺赢。”
江柚白把剥好的蛋放进李云初碟中,似笑非笑:“谁说本侯什么都没做?昨夜本侯辛苦……”
“咳咳咳!”李云初被粥呛到。
这厮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她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祸首,语气带着威胁,“吃你的饭!”
江柚白勾唇笑了笑,“殿下对我真好,一直叮嘱我吃饭呢。”
上善翻了个惊天大白眼。
无耻之徒!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殿下,太子急召!”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赶来。
李云初一怔。
“这大清早的能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江柚白不以为意道,“我看那小子就是没事找事。”
李云初刚放下银箸,“睿儿没那么无聊。”
说罢,她就要起身,江柚白一把拉住她,“早饭都还没吃完呢,吃完早去。”
“等回来再吃吧,我要去一趟。”
见她去意已决,江柚白无奈,“行吧,那我陪你一起去。”
上善无语地扯了扯唇角,嫌弃道,“跟屁虫!”
“本侯乐意!”江柚白顺手把李云初鬓边的步摇扶正,冲上善挑眉,“这是我们夫妻间的情趣,你懂个屁!”
“夫妻?”上善心下一梗,这家伙还真是不要脸,“你们还没成亲呢!算哪门子夫妻!”
江柚白扫了她一眼,冷哼道:“你心里再不服气,我也是你师丈!”
上善梗了又梗。
——
东宫正殿。
朱漆殿门缓缓开启,李云初刚迈进门槛,就看见一抹熟悉的杏色身影站在窗边。
那妇人闻声回头,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惶惑。
“母后!”李云初瞬间红了眼眶,几乎是扑了过去。
皇后被撞得踉跄后退,双手僵硬地悬在半空:“这位……姑娘……”
声音轻得像羽毛。
“阿姐!”李明睿快步上前扶住皇后,“母后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现在不认识你我。”
李云初这才发现母后看她的眼神全然陌生,甚至带着几分警惕。
她鼻尖一酸,强忍着泪意退后半步:“是儿臣唐突了。”
皇后却突然伸手抚上她脸颊。
殿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江柚白默默退到角落,看着李云初颤抖着握住皇后那只手。
“母后,这是阿姐!”李明睿轻声解释,“是你的亲生女儿。”
皇后突然浑身一震,猛地抱住头,“嘶……”
她痛苦地蜷起身子,“不要……不要过来……”
“求求你们,不要给我吃药……”
“不要……疼……”
……
“母后!”李明睿慌忙去扶,“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李云初一个箭步上前,想要去扶她。
谁知皇后看见寒光,尖叫着推开众人,躲到屏风后瑟瑟发抖:“别过来!本宫……本宫要见陛下……”
“母后……”
李云初死死咬住嘴唇,鲜血在舌尖漫开。
她看着那个曾经为她撑起一片天的温柔女子,如今惊惶如幼鹿,胸口疼得几乎窒息。
“先让母后休息吧。”李明睿疲惫地揉着眉心,“我们如果把母后逼得太紧,就怕母后病情加重。”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眸中满是悲切,“怎么会这样?冷月不是说母后已经恢复了吗?怎么又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