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界的天罚司建在十八层地狱之上,四周墙壁流淌着暗红色的业火,仿佛永不熄灭的因果报应。
潘金莲站在天罚司外的长廊上,听着里面传来的天雷轰鸣声。
她的影子被墙上的仙灯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渴血的剑。
\"怕吗?\"
七把叉蹲在石雕狴犴上啃着一串仙果,\"恶梦般的东西不看也罢……\"
\"我等这一天,等了九百年。\"潘金莲的声音很轻,却让七把叉莫名打了个寒颤。
厚重的玄铁天门缓缓开启,一股混杂着天雷焦灼与业火炙烤的气息扑面而来。
……
天罚司中央,西门庆被七条天雷锁链悬在半空。他的魂魄比生前更加俊美,皮肤苍白如瓷,唯有嘴唇鲜红似血——那是吸食太多女子元阴的证明。
\"哟,娘子来了?\"
西门庆看见潘金莲,竟笑得眉眼弯弯,\"九百年不见,想煞为夫了。\"
潘金莲没有动怒,只是安静地走到天罚台前,从袖中取出一把梳子。
乌木梳齿上还缠着几根长发。
\"认识吗?\"她问。
西门庆眯起眼:\"娘子送我的定情信物?\"
\"李瓶儿的梳子。\"
潘金莲轻轻一掰,梳子断成两截,\"你勒死她那天,她手里还攥着这个。\"
西门庆的笑容僵住一瞬。
杨十三郎端坐在天罚司主位,讯问道:\"西门庆,你可知为何单独提审你?\"
\"大人明鉴,\"
西门庆挣动锁链,发出天雷的轰鸣声,\"小人不过是风流了些,何至于——\"
\"啪!\"
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潘金莲甩了甩震麻的手:\"这一下,替李瓶儿。\"
西门庆偏着头,竟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娘子手劲见长啊。\"
杨十三郎强忍住拔出玄铁刺的冲动:\"上'照孽镜'。\"
几个鬼差推来一面青铜镜,镜面流转着天道法则,当镜光对准西门庆时,他的皮囊突然如蜡般融化——
露出内里真实的魂魄:
千疮百孔的身体上爬满业火,每处伤口都对应着一个被他害死的女子。心口处有个大洞,洞里蜷缩着十几个婴儿的怨灵。
\"有意思。\"
西门庆欣赏着自己可怖的真容,\"原来在天罚司,我还这般英俊。\"
杨十三郎冷笑:\"用'天言枷'。\"
一副刻满《度人经》的天道枷锁扣在西门庆脖子上。
他顿时面容扭曲,青筋暴起,却仍强撑着笑意:\"潘金莲,你以为这样就能报仇?我告诉你——\"
天言枷突然收紧!
\"啊!!\"西门庆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不受控制地开始供述:
\"是我下的毒!那矮子太碍事……王婆收了二十两银子……对,我让四个家丁按住潘金莲的四肢……她咬舌自尽过三次……\"
潘金莲的浑身发冷,天旋地转……不是孟依真(新任孟婆,原蟠桃园帮厨)扶住她……潘金莲早倒下了。
西门庆的供述越来越详细,包括如何用烛台烫她,如何威胁要卖掉她父母,甚至如何在武大郎灵堂前强暴她……
\"够了!\"杨十三郎突然打断,\"这些足够判他永世不得超生。\"
潘金莲却上前一步:\"大人,我还有一问。\"
她走到西门庆面前,直视着他痛苦的眼睛:
\"为什么选我?\"
西门庆的魂魄在天言枷的折磨下抽搐,却仍挤出一个恶意的笑:\"因为你……挣扎的样子……最美……\"
潘金莲点点头,突然从发髻拔下一根银簪,狠狠刺入西门庆的眼窝!
\"啊——!\"
黑血喷溅在她素白的衣裙上,像绽开的墨梅。
\"这一簪,\"她声音很轻,\"替十五岁的我自己,你不配看美的东西……\"
潘金莲拔出银簪,刺进西门庆另一只眼睛。
……
当王婆被押进来时,这个生前精明的老妇已经抖如筛糠。
\"大人饶命啊!\"
她扑通跪下,额头磕得砰砰响,\"老身只是牵线搭桥,都是西门庆——\"
\"闭上你的臭嘴!\"
杨十三郎扔下一本天书,\"这是从你阳间故居搜出的密账,记录了你三十年间撮合通奸一百零七次,致死人命十九条。\"
王婆的眼珠乱转:\"那、那都是那些狗男女,你情我愿……\"
潘金莲忽然笑了:\"王干娘,可还记得这味香?\"
她点燃一支暗红色的线香,异香瞬间充满天罚司。
王婆突然惊恐万状:\"快熄了它!这是'甜梦香'!\"
\"原来您认得。\"
潘金莲将香插在王婆面前,\"当年您就是用这个混在茶里,让我浑身无力。\"
杨十三郎敲敲天罚台:\"王婆,你是要尝遍天罚司的刑罚,还是老实交代?\"
在\"甜梦香\"的催化下,王婆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涕泪横流地供出:
如何用迷香让潘金莲丧失反抗能力;
如何每次收取西门庆五两银子的\"辛苦费\";
甚至如何在武大郎死后,建议西门庆\"把那小娘子玩废了再卖去妓院\"……
\"判。\"
杨十三郎都没了耐心听完朱笔一挥,\"拔舌后下天雷狱,永世不得超生。\"
王婆瘫软在地,突然恶毒地瞪向潘金莲:\"你以为赢了?告诉你,武大郎早跟西门庆说过'那贱人不听话就往死里打'!\"
潘金莲的表情丝毫未变。
她弯腰凑近王婆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恶有恶报,做恶的一个跑不了……\"
……
当药店小二被押上来时,这个生前唯唯诺诺的青年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大人明鉴!\"他哭喊着,\"是西门庆逼我的!他说不照做就杀我全家!\"
杨十三郎翻着天书:\"奇怪,你阳寿本该有六十二,怎么二十八岁就死了?\"
小二突然噤声。
潘金莲幽幽道:\"因为他后来想勒索西门庆,他还……\"
潘金莲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都说了:“他还和西门庆一起作践过我……”
七把叉抢过阿槐手里的棺材钉子,冲上去扎了小二裤裆处一钉子。
小二大笑后接着大哭:“早就被割了……”
潘金莲从袖中取出一封发黄的信:\"这是小二死前藏在鞋底的。上面写着他向西门庆索要一百两封口费,否则就告官。\"
小二面如死灰。
\"西门庆怎么杀你的?\"杨十三郎淡淡问道,\"是砒霜?\"
\"不……\"小二颤抖着解开衣襟——
他胸口有个碗大的疤:\"他、他让家丁把我按在药碾上……活活碾碎了心肺……\"
潘金莲轻声道:\"那你可知,武大郎喝下的毒药,会让他五脏如焚七日才死?\"
小二瘫软在地。
杨十三郎的朱笔悬在天书上:\"你本是被胁迫的可怜人,却因贪念招来杀身之祸。判入寒冰地狱三百年,再入轮回畜生道十世。\"
……
清河县紫石街,大郎家……
药炉里的炭火将熄未熄,映得武大郎那张青肿的脸忽明忽暗。
他仰卧在板床上,胸口裹着的麻布渗着黄褐色的药汁,每呼吸一下都像有钝刀在刮肋骨。
前脚潘金莲出门抓药,后脚王婆闪进大郎家后门……
\"大郎可想清楚了?\"
王婆把银票拍在炕桌上,桑皮纸与粗陶碗碰撞出清脆声响,\"二百两雪花银,够你卖十年炊饼。\"
武大郎盯着房梁裂缝里结网的蜘蛛。那蛛丝颤巍巍悬着只飞蛾,正徒劳地扑腾翅膀。
\"我要告官。\"他声音比蛛丝还细。
王婆突然尖笑起来,枯瘦的手指戳向他肋下伤处:\"告什么?告西门大官人踢了你心窝?告你浑家裤带系在别人腰上?\"
武大郎指甲陷进皮肉……
\"现在紫石街谁不知道——你武大是个三寸丁、树皮馕的活王八!拿了这些银子,你到外地取个干干净净的黄花大闺女,好好过日子不扬眉吐气吗?\"
剧痛炸开的瞬间,武大郎看见走马灯似的幻象:茶肆里酒客们的哄笑、县衙门口衙役的白眼、阳谷县满城风雨的流言……最后定格在弟弟武松临行时,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
\"二百五十两。\"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怪声。
王婆的银镯子叮当响,又拍出张银票:\"老身再加三十两买药钱。\"
她俯身时,发髻里的茉莉香混着腐臭味。
\"西门大官人说了,你要么揣着银子出阳谷县,要么等武二回来给你收尸——\"
武大郎的视线黏在银票上。
官府朱印映着\"通兑钱庄\"四个字,比血还艳。
\"我要三百两。\"他伸出舌头舔裂开的嘴角,\"买加一口薄棺的钱。\"
王婆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竟又摸出张银票:\"大郎是明白人。\"
她突然压低声音,\"其实西门大官人说了,你若肯写封休书,再添五十两。\"
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
武大郎盯着自己蜷曲的短腿,那上面还沾着今早被街坊孩童扔的烂菜叶。
三百五十两,能买栋临街小楼,能娶个粗手大脚的寡妇,能让他武植的名字写在房契上,而不是永远被唤作\"三寸丁谷树皮\"。
\"拿纸笔来。\"
当王婆捧着墨迹未干的休书迈出门槛时,里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她回头,只见武大郎正把银票一张张对着灯照,浮肿的脸上泛着奇异的光泽,像阴沟里捞起的铜钱。
\"告诉西门大官人...\"他忽然冲着虚空喃喃,\"等我能下地,我就走……\"
照孽镜一闪——
紫石街·夜
武大郎趴在二楼的楼梯口,胸口被踹的伤还在作痛,呼吸间都带着血腥气。他不敢出声,只从栏杆的缝隙间往下窥视。
楼下烛火昏黄,映着潘金莲苍白的脸。她衣衫凌乱,被西门庆按在桌上,双手死死抵着他的胸膛,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你放开我!”她声音发抖,却压得极低,像是怕被听见。
西门庆冷笑,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逼她仰头:“装什么贞洁?你再敢挠我,那颗红痣长在哪儿,整个阳谷县都会知道——你说,武二听了,会不会杀了你?”
潘金莲浑身一僵,眼里瞬间涌上泪,却倔强地咬着唇不肯哭出声。
武大郎趴在楼上,手指抠进木缝里,木刺扎进皮肉也浑然不觉。
他听见西门庆的低语,看见潘金莲挣扎时踢翻的矮凳,可他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出去。
“你……畜生!”
潘金莲终于哭出声,却不敢高声,怕惊动邻里,更怕惊动楼上那个懦弱的丈夫。
西门庆笑得恶劣,手指摩挲她的颈侧:“你喊啊,武大郎就在楼上,咱们这么大动静,他若真有血性,早该冲下来了。”
潘金莲的眼泪砸在桌面上,她不再挣扎,只是死死闭着眼,像是要把自己从这具身体里抽离出去。
画面里,武大郎看着这一幕,喉咙里哽着一声呜咽,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慢慢缩回身子,像条被打断脊梁的狗,一点一点爬回黑暗里。
楼下,烛火摇曳,映出两道交叠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