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看到楚长渊手上缠着的绷带。
不,这不是梦。
朝宁的心脏猛的收缩,她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推开隔壁房门,床榻上空荡荡的。
楚长渊担心她出事,一路跟过来。
朝宁一把抓住楚长渊的手臂,惶恐的睁大了眼睛,“哥哥,殷暮宸呢?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楚长渊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沉痛,“质子已经入殓了,在灵堂。”
朝宁连忙往灵堂跑。
承风披着麻衣,跪在灵前。
一片缟素中,一口白色棺椁停放在灵堂正中,棺盖尚未合上,朝宁轻轻走过去。
里头躺着的人,长睫轻垂,面容安详,仿若睡着了一般。
朝宁伸手抚上他的脸,触手冰冷,和前世最后一面重叠。
心狠狠一痛。
公主每日在我这里浪费的时间不少,那我祝公主得偿所愿......
公主今生所求皆能如愿,只是要付出代价,这代价会是公主承担不起的......
如今看来,这代价便是殷暮宸死去……
了然大师的话,竟真的,一语成谶。
走出灵堂,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漆黑的天空瞬间被照亮。
今日是除夕。
去年除夕,殷暮宸跪在雪地里一夜。
今年除夕,殷暮宸躺在冰冷的棺椁里。
朝宁坐在台阶上,努力回想着去年除夕,皇城内放的烟花是什么样子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她推开长宁宫的殿门,第一眼看到殷暮宸时,他苍白倔强的模样。
绚烂的烟花接二连三的在夜空炸开,朝宁的眼眸起了一层雾气。
“不是说好一起看烟花的吗?”
“骗子。”
一滴泪落在雪地上。
有脚步声轻轻走近,朝宁侧目,是殷时安。
“对不起。”
“公主为何要道歉?”殷时安的眼眸在烟火中明灭。
“我没护好他。”朝宁的声音很低。
“公主不用自责,这是六哥的选择,他是心甘情愿赴死的。”
朝宁一颤,殷时安也坐了下来,两人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这是六哥让承风带给我的信,我也是刚刚才收到。”殷时安将一卷布料递给她。
朝宁一眼认出,这是殷暮宸身上的衣料。
接过来,展开,是他的字迹:自戕于殷国境内,与楚国无关。
落款是殷暮宸。
指尖微颤,拂过上面的字迹。
看的出,这信是匆忙之中写的,字迹有些歪斜,他当时着急救她,只来得及交代这么一句。
他到死还在想着不连累她。
朝宁闭了闭眼。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六哥体内有蛊王,两万乱军,被蛊王尽数诛杀在青岚山,他无兵马,又是质子的身份,也无法去调兵救援,为了救公主,这是他当时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朝宁的视线渐渐模糊,“他当时该有多疼啊!”
殷时安的眼眸红了,他抬头望着被烟花映红的夜空,良久,轻轻吐出一句话:“公主,明日我就要扶棺回大殷了。”
衣料摩擦,脚步声走远。
“朝宁,地上凉,回屋吧。”楚长渊望着她,眼眸里尽是心疼。
“我就坐一会儿,等烟花放完。”
楚长渊解下身上大氅披到她身上。
朝宁站起来,拢住大氅,“哥哥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楚长渊蹙眉,“你要在这里守夜?”
“我睡不着。”
“那哥哥也不睡了。”
白烛摇曳,二人坐在灵堂里,一时无言。
“殷国使臣要求归还殷暮宸的尸首,他毕竟是殷国皇子,我们不能强留......”楚长渊率先打破了寂静。
良久,朝宁轻声吐出一个字,“好。”
云逸忽然匆匆进来,“殿下,抓回来那个女子吵着要见......”
朝宁抬眸,“她要见谁?”
云逸朝棺椁望了一眼,二人立即会意。
“把她押上来,我倒也想见见她。”朝宁声音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云逸又道:“殿下,雷七说要见你才肯招。”
楚长渊站起身跟着云逸走出灵堂。
不多时,一个紫衣少女被侍卫押上来。
侍卫一脚踢在她小腿上,紫衣少女立即吃痛跪在地上,抬眸看到眼前的棺椁,紫衣少女惊得脸色发白,“我要见殿下,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紫鸢?你不是被主子送走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守夜的承风一眼认出紫鸢,疑惑道。
紫鸢看到承风一身麻衣,“殿下呢?承风你这在为谁戴孝?”
“紫鸢,原来是你。”朝宁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紫鸢冷笑,“公主殿下,真是可惜了,我让雷七抓了上千边民,诱你们兄妹前来,设下两万兵马埋伏,都没能将你留下,你命可真大。”
一股恶气直钻心口,朝宁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原来是你出的主意,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
紫鸢被迫仰着头,一脸不耐,“少废话,殿下在哪?我要见他。”
朝宁没答,冷冷望着她,“你那么恨本宫,是因为殷暮宸吗?”
“若不是你,殿下怎么会把我送走?我又怎么会流落荒郊野外被雷七掳走?”
承风急道:“你胡说什么?主子明明派了影卫一路护送你。”
“呵,什么护送?他要将我送回那吃人的地方.......”
“你不是要见殷暮宸吗?你已经见到了!”朝宁冷冷打断她。
紫鸢悚然一惊,朝四周望去,“他在哪?”
朝宁松开她,眼神望向棺椁,“在你面前。”
顺着朝宁的眼神望过去,紫鸢忽然浑身颤抖,她站起身扒住棺沿,直看到里头躺着的殷暮宸,她才惊叫出声,,“不可能,殿下怎么会死?不可能,一定是假扮的,一定是。”
可那张脸,谁又能假扮呢?
“是你害死他的。”朝宁声音冰冷的砸在她心上,将她的防线砸的粉碎。
“不,不是我......”紫鸢扒着棺椁,不住摇头。
她伸出手,想要抚上殷暮宸的脸,朝宁上前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扯开甩在地上,“你不配碰他。”
“殿下怎么会死?死的该是你啊!”紫鸢瘫坐在地上仰头一脸怨恨的盯着她。
“见也见了,该上路了。”朝宁声音很轻,也很冷。
“将她吊起来,四肢割破,腹部刺穿,慢慢放干血。”朝宁的声音森寒如冰。
紫鸢豁然抬头,“你不能......唔......”
下一瞬,她被侍卫堵住嘴,拖出了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