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长乐宫。
陆晚宁抚着已经越发隆起的小腹,心满意足的扬起了笑。
而今肚子里的孩子过了三个月也终于稳了下来,所有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也都消失了。
如今一切尘埃落地。
只要桑余走了,时间一长,她还是会占满祁蘅的心。
等到孩子落地,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她,会是南元朝的皇后。
青黛从外面进来,把东西妥帖的递了上去:“娘娘,这是这批秀女的名册。”
她声音轻柔,眼神却冷了下去:“放那儿吧。”
祁蘅要纳妃这件事,陆晚宁虽然不情愿,但为了装大度,还是尽心尽力的操持着选秀女的事情。
正是因为后宫无后,陆晚宁又算是祁蘅最信任的嫔妃,那便是唯一执掌后宫之人。
她谋划着,该如何让这一批的秀女都为她所用,得她操控。
绝不能再有任何一个狐媚子影响自己和祁蘅的关系。
只是,哥哥去杀桑余,怎么连着好几日都没消息?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青黛?”
青黛走了进来,陆晚宁心绪不宁的吩咐道:“派人去一趟哥哥的府邸,看看他在不在。”
别又是被桑余那个贱人迷了心智,手下留情。
哥哥办事一向牢靠,除了在桑余面前,总是会出差错。
——
桑余推开船舱的雕花木窗,湿润的风裹着荷香扑面而来。
晨雾中的青瓦白墙像浸在水墨里,船娘吴侬软语的调子荡过水面,惊起一行水鸟。
这一路水路交加,几天几夜的,终于到了苏州。
李识衍刚到江南的地界就开始忙了起来。
扬州这几年贪污频出,周遭几地也饱受牵连,这是先帝时遗留下来的问题,祁蘅登基时短,手下可用之人颇少,终于等到李识衍接手江南刺史,所以这些问题也就都落在了他的头上。
但他虽忙,却是将桑余照顾的极为妥帖。
租最好的船,总是在船上备着香软的点心,桑余夜里睡不好,就给她燃安神香……这些止乎礼的关心,桑余刚开始不习惯,甚至有些抵触,但架不住李识衍一定要给,她也只能顺其自然。
下了船,外面下着朦胧细雨,李识衍给她撑伞。
马车早已在侯着了,两个人往岸边走去,李识衍捏着伞柄的手微微用力。
他突然语重心长的问:“桑余,你信我吗?”
桑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但想起这一路上李识衍的关照,点了点头,“信的。”
“好,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江南的雨来得突然,一会儿就大了起来。
桑余站在客栈的窗前,看着青石板路上匆匆撑起的油纸伞,像一朵朵突然绽放的花。
她伸出手,雨滴落在掌心,凉丝丝的,却不会觉得冷。
桑余收回手,对李识衍说:“这里的雨和长安不一样。”
李识衍上前,还是怕她的手会凉,给她披了一件衣服:“长安的雨是冷的,江南的雨,是活的。”
雨是活的。
他说的对,离开皇宫后的一切,对于桑余而言都是活的,好像能滋养万物,也让她死了的心重新活了过来。
“换身衣裳吧?”李识衍指了指床上的包袱,小心翼翼的:“都是让人新买的,应该合身。”
桑余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套杏子红的衣裙,料子轻软,绣着细小的白梅。
她怔了怔,自己还从没穿过这个颜色的衣服,
祁蘅一直以为她喜欢穿鹅黄色的衣服,其实不是桑余喜欢,只是因为宫服就是鹅黄色的,她除了鹅黄色也穿不了其他。
“不喜欢?”李识衍有些紧张,“店家说这是江南时兴的样式,我还以为……”
桑余摇头,手指轻轻抚过衣料:“很好看,谢谢李公子。”
李识衍松了一口气,他点点头:“喜欢就好。我……在外面等你。”
门关上后,桑余换上了那套衣裙。
“桑余,好了么?”门外传来李识衍的声音。
桑余把袖子往下扯了扯,想要把手上的伤都遮住,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李识衍抬头,看见桑余的那一刻,眼中闪过惊艳。
“看来那个掌柜是个诚信人。”
桑余愣住:“什么意思?”
“你穿上,的确很好看。”
他的阿星,穿红色一向很好看。
桑余浅浅的笑了笑,说:“走吧。”
雨已经小了,李识衍撑开一把青竹伞,示意桑余靠近些。
这次她没有躲闪,安静地走在伞下。
江南的巷子弯弯绕绕,白墙黑瓦间偶尔探出一枝竹叶,雨后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
“我们要见的人是谁?”桑余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
李识衍脚步未停:“你的一个故人。”
“我的故人?”
江南她是第一次来,她怎么会有故人在这里。
“是……师父吗?”
伞微微倾斜,几滴雨水落在李识衍肩头。他沉默片刻,轻声道:“桑余,以后皇宫里所有的人,都将会从你的生命里抹去,包括沈康,我说过,会让你重新开始。”
桑余这是第一次看到李识衍眼中这样沉重和复杂的悲冷,像是对自己的心疼。
她正想追问,李识衍突然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刻着“沈府”二字。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双狡黠漂亮的的眼睛。
“是李公子!”
是个少女的声音。
“嗯。”
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圆脸杏眼,诧异的看着眼前的桑余。
“玲珑,告诉夫人,人我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