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昭嫔一病不起,整整卧床了一月。
每每深夜都惊坐而起,凄厉哭喊着:“别灌了,别灌了。”
“嬷嬷……嬷嬷,别离开我。”
后来,宫中便传出消息,说昭嫔因为孔嬷嬷的过世,而得了失心疯。
萧衡虽未去探望,却也下令,让太医务必要将昭嫔的病治好。
而柳月棠又安稳的度过了一月。
自初雪降后,皇后便免去了她的请安之礼,每日皆睡到自然醒,悠然于宫中抚琴作画。
而萧衡每日都会抽空来邀月宫,陪她出去走走。
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让她觉得仿佛身处之地并非在深宫。
一切都太平静了,平静的有些可怕。
故而柳月棠愈发谨慎,除了嘱咐宫人谨慎之外,更是在寝殿内的暖阁开辟了一道隐秘的后门。
如此一来,若是遭遇危急之事,便可方便逃生。
这一日,大雪簌簌落满宫墙,琉璃瓦上积了厚厚的雪,萧衡一如往日带着奏折前来。
待周德福放下奏折后,柳月棠欲上前替萧衡取下披风,谁知他退后两步,连忙制止柳月棠:“你莫要过来,小心朕将寒气过给你。”
“待朕身上烤暖和了再过来抱你。”
柳月棠娇柔一笑,撅唇道:“谁说臣妾要抱您了……”
萧衡站到炭火旁,扬唇一笑:“那……便是朕要抱着你。”
待确保身上没有寒气之后,萧衡方才坐到榻上,修长手指轻叩膝头,“过来,坐朕腿上。”
柳月棠轻移莲步,缓缓坐于他腿上,嫣然笑道:“怕再隔几个月,皇上便抱不动臣妾了。”
萧衡抚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抬眸打量着柳月棠丰盈的身形和饱满的脸蛋,微微点头:“嗯……好像淼淼近日丰腴了不少。”
柳月棠闻言,不由黯然,扭过身去,“都怪皇上。”
萧衡一愣,旋即抬手抚上她的肩:“怎么怪起朕来了?”
柳月棠娇声道:“皇上之前总让御膳房给臣妾送补汤,现在把臣妾养得这般丰腴,只怕生了孩子后,也难以恢复如初了。”
萧衡闻言,轻笑一声,将她搂入怀中,“无碍,淼淼丰腴一些,倒也更加妩媚,无论怎样,朕都喜欢。”
“况且,就算淼淼再涨个百斤,朕也能抱得动淼淼。”
柳月棠噗嗤一笑:“再涨个百斤,臣妾都肿成猪头了,届时恐怕皇上看着臣妾这张脸都倒胃口。”
“你呀!整日胡思乱想作甚!”
萧衡捏了捏柳月棠柔嫩的脸颊。
“现在安心养胎,把孩子生下才是最重要的事。”
“沈太医昨日告诉朕,你的预产期应该在明年五月中旬后,皇宫夏日酷热难耐,你坐月子定很是遭罪,所以朕便想,明年干脆提前去行宫避暑,五月初便启程,这样……你便可在行宫待产。”
柳月棠自是欢喜的。
妇人坐月子期间,身体极为虚弱,需要保暖避风,避免寒邪入侵,所以殿中不能放置冰块,以防落下月子病根。
五月末至六月,恰好是酷暑时节,又不能日日沐浴,若在皇宫坐月子,只怕浑身都是汗味,还要生热疹。
她玉臂轻扬,环住萧衡脖颈,甜甜一笑:“皇上待臣妾这般上心,倒叫淼淼不知如何感谢皇上了。”
萧衡沉吟着:“那便将那幅尚未完成的画作绘完,再由淼淼亲自题诗,送给朕。”
柳月棠颔首:“好!那臣妾这就去画,皇上您批奏折。”
于是,宫人便搬来桌椅放在萧衡身边。
柳月棠坐下后,见案几上空无一物,便让流筝去将白釉花瓶拿来,随后捻起几枝新折的腊梅放入瓶中。
金黄花瓣与莹白瓶身相衬,甚是赏心悦目。
萧衡见状,含笑问道:“朕瞧着淼淼案头总摆着鲜花摆件,可是有什么讲究?”
柳月棠眉梢眼角盈满笑意:“因为……这些物件里面藏着妙处,臣妾没有灵感时,瞧瞧便有了。”
她指尖轻轻抚着金黄的腊梅:
“就像这腊梅,花开时满室清香,瞧着明艳,闻着舒心,可为练字作画添几分意趣。”
萧衡望着桌案上的腊梅,倒真觉得有些舒心,“淼淼此举甚好,待朕回勤政殿,也命宫人每日在桌案放上几株花。”
去年冬日,柳月棠未怀孕时,便会经常折梅花来勤政殿插上。
而今年,勤政殿的花瓶中,便未曾有源源不断的鲜花。
两人执起毛笔,殿内安静下来,唯有奏折落下与窗外的落雪声交织。
青白衣男子伏案批奏折,丁香衣女子子垂眸执笔作画。
忽而两人同时抬眼,眸光相撞。
她颊边梨涡轻旋,他唇角微扬。
蕴了一室的温柔缱绻。
许久,殿中响起萧衡的声音:“淼淼,往后每一年你都为朕作一幅画可好?”
柳月棠手微微一顿,抬头望去,只见萧衡直勾勾望着自己,眉宇间似拢着温柔的月华。
“好!”柳月棠莞尔,眼波流转间尽是柔婉。
“臣妾每年都为皇上绘一副丹青,直至……臣妾年老体衰,再难以握笔之日。”
“等淼淼年老体衰,朕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皇上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柳月棠嗔怪道:“您定会福寿延年,岁岁常伴臣妾身侧。”
她垂首轻笑,发间紫水晶流苏轻晃,“到那时,臣妾便将皇上眼角的细纹,也画进岁岁年年的长卷里。”
萧衡嘴角缓缓往上扬起。
这人间最幸,便是与喜欢之人共赴白头。
从不曾对未来幻想过的他,此时脑海中竟憧憬了一抹白头的画面。
他招招手:“过来,歇会儿再作画。”
柳月棠脖子也有些酸了,便放下毛笔往萧衡走去。
萧衡拍了拍膝盖,“你躺在朕身上,睡一会儿。”
这也是柳月棠惯有的动作,近日她经常躺在萧衡怀中看他批奏折,不知不觉间便睡过去了。
而这一次,柳月棠依旧没一会儿便闭上了双眼。
萧衡垂眸看着柳月棠恬静的睡容,嘴角的笑意愈发浓厚。
他抬起拇指轻轻勾起她额间的鬓发:“朕就知道,你困了。”
话音刚落,柳月棠腾的起身,诧异地抚着小腹。
萧衡被她动作吓了一大跳,毛笔瞬间从指尖滑落。
“怎么了,怎么了?”
见她捂着小腹迟迟不说话,萧衡呼吸都跟着乱了几拍:“肚子痛吗?”
“来人!去请太医!”
“不……”柳月棠拉着萧衡的手。
回首看着他,痴痴一笑:“皇上。孩子……方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