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之内,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对决,骇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方才还充斥着丝竹欢笑的华美殿堂,此刻死寂得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那令人牙酸的、诡异的金铁交鸣。
文聘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憋屈。
他一生征战,沙场之上,什么样的悍匪强敌没有见过?
他一身武艺,走的是堂堂正正、刚猛无俦的路子,大开大合,讲究的是力劈华山,一往无前。
他的刀,是用来斩将夺旗,破阵杀敌的,何时遇到过这等……这等邪门的对手!
可眼前这个敌人,却如鬼似魅,身法诡异至极,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在自己狂风暴雨的刀势中滑溜穿行,宛如游鱼戏于惊涛骇浪之间,始终不沾片水。
更可怕的是,他手中的兵器,完全看不见形体!
“开山!”
文聘虎吼一声,双臂肌肉虬结贲张,将全身力道灌注于刀锋之上,一记势大力沉的纵劈,卷起一道撕裂空气的惨烈罡风,朝着“舞姬”的天灵盖悍然斩落!
他自信这一刀,便是铁人也要被劈成两半!
然而,“舞姬”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冰冷而残忍的笑意。
面对这足以开碑裂石的雷霆一击,他竟不退反进,身形微侧,左手捏了个优雅得近乎挑衅的兰花指,右手却以一种肉眼难辨的微小弧度,迎着那斩落的刀锋,轻轻一撩。
“铛!”
一声无比清脆、无比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整个大厅!
一蓬耀眼的火星,在两人之间凭空轰然炸开!
文聘只觉一股尖锐而刁钻的力道,顺着刀身反震而来,竟非硬碰硬的巨力,而是一种如同毒蛇钻心的螺旋劲气,震得他虎口剧痛发麻,手臂都为之一沉,那股一往无前的刀势,竟被这轻描淡写的一下,带偏了方向!
“轰!”
巨大的战刀,擦着“舞姬”的衣袂,重重地斩在了他身侧的黑漆席案之上,那坚固的席案瞬间四分五裂,木屑横飞!
那诡异的场面,让每一个观者都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在他们眼中,就像是文聘将军神勇无匹的一刀,被一道无形的墙壁给挡开,而那个刺客,只是轻描淡写地抬了抬手。
“舞姬”的身形,果真如他代号一般,在刀光剑影之中,翩翩起舞。
他的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出剑,都充满了艺术般的美感,却又蕴含着最致命的杀机。
承影剑在他手中,如臂使指,化作了世间最恐怖的幽灵。
文聘一击不中,怒气更盛,刀法陡然变得更加狂猛!
他不再追求一击毙敌,而是刀随身走,身随刀转,舞成一团密不透风的雪亮刀幕,将方圆数尺之地尽数笼罩。
他相信,只要对方还在这个范围内,就必然会撞上自己的刀锋!
“铛!铛!铛!铛!铛!”
一连串密集到令人耳膜刺痛的金铁爆鸣,如同暴雨倾泻于铁甲之上!
火星在半空中疯狂溅射,映照出文聘那张由惊怒转为狰狞的脸。
他空有一身拔山扛鼎的神力,却始终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每一次,他都只能凭借着自己千锤百炼的战斗直觉,去听风辨位,去捕捉那细微至极的破空之声,去预判对方剑锋的轨迹。
可那无形的剑锋,时而轻灵如风,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在他厚重的铠甲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发出“嗤啦”的轻响,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时而又重若山岳,精准无比地格挡住他势大力沉的每一记猛劈,将他的力道消弭于无形。
对方滑不留手,根本不与他进行正面的力量碰撞。
而那柄无形的凶刃,更是让他防不胜防,精神必须高度集中,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如弓弦,不敢有丝毫懈怠。
反观“舞姬”,他始终游刃有余。
他的脚步,踩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时而前踏,时而后撤,时而斜掠,仿佛在丈量着文聘每一招每一式的攻击范围与力竭点。
他的眼神,充满了猫戏老鼠般的戏谑与嘲弄。
他享受着猎物在绝望中挣扎的模样,享受着这位荆州第一猛将,在自己编织的死亡之舞中,一点点被耗尽心力与勇气的过程。
“吼!”
久攻不下,又被那无形之剑在身上添了几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文聘的耐心与理智终于被消磨殆尽。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目赤红,彻底放弃了所有招式变化,将最后的希望,全部赌在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绝对力量之上!
他猛地一跺脚,坚硬的青石地面竟被他踩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纹!
他整个人如炮弹般冲天而起,双手握刀,高高举过头顶,将全身的精气神,尽数灌注于这一刀之中!
“给我死来!”
这一刀,是他毕生武艺的巅峰,是他所有力量的凝聚,刀未至,那股凝若实质的刀压,已经让周遭的宾客感到呼吸困难,几欲窒息!
然而,也正是这一刻,“舞姬”那双始终带着笑意的眼眸,骤然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久守必失!
而孤注一掷的狂攻,破绽更大!
就在文聘一刀劈落,刀势达到顶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一刹那,“舞姬”动了。
他没有后退,甚至没有格挡。他的身体,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姿态,向左侧横移了分毫。
就是这分毫之差,让他完美地避开了那雷霆万钧的刀锋正面。
同时,他手中那道无形的剑光,如蛰伏已久的毒蛇,终于吐出了它最致命的信子,陡然加速!
那道无形的剑光,不再是试探,不再是撩拨,而是化作一道冷酷无情的死亡弧线,后发而先至,精准地、狠辣地,斩向了文聘因全力劈砍而空门大露的左臂!
“嗤啦!”
一声皮肉被利刃深深划开的恐怖声响,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文聘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左臂铠甲,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直接剖开,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自肩头一直延伸到手肘,鲜血如泉涌,瞬间染红了他的整条臂膀与半边战袍!
剧痛袭来,让他动作出现了刹那的僵直,大脑一片空白。
高手过招,一瞬,便足以决定生死!
“舞姬”一击得手,脸上那讥讽的笑意更浓。
他毫不恋战,左脚顺势而起,如同一条蓄力已久的铁鞭,以一个极其刁玩、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一脚踹在了文聘因剧痛而失去防护的胸口之上!
“砰!”
一声沉重无比的巨响!
文聘那魁梧如铁塔般的身躯,就像是被一头狂奔的犀牛正面撞中,竟被这一脚踹得口喷鲜血,踉跄着向后连退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最终重重地撞翻了一张席案,在一片杯盘碎裂的狼藉声中,单膝跪倒在地。
他手中的战刀“哐当”一声脱手飞出,插在远处的梁柱之上,兀自嗡鸣不休。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左臂传来的剧痛与失血,让他浑身脱力,视线都开始模糊。
全场,死寂!
荆州第一猛将,败了!
败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
“舞姬”看也未看在血泊中挣扎的文聘,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碍事的苍蝇。
他嘴角那抹讥讽的笑意,化作了对猎物最后的宣判。
他转过身,手持着那柄看不见的绝世凶刃,一步一步,闲庭信步般,走向了高台上早已面无人色、瘫软在席位上的刘表。
死亡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像一柄柄重锤,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重重地敲击着。
刘表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绝望,他看着那如同死神般微笑着走来的刺客,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发不出半点求救的声音。
就在“舞姬”举起那无形的承影剑,剑锋上凝聚的杀意几乎要将刘表的灵魂冻结,即将挥下那致命一击的瞬间。
变故,于宴会最偏僻的角落,轰然爆发!
一直静坐不动,仿佛被满场变故惊呆了的赵云,眼中骤然亮起两道璀璨如星河的电光!
他身前的席案,竟是在他那股无形气机的牵引下,连一声爆响都未曾发出,便悄无声息地、诡异地化作了漫天齑粉!
一杆通体银白,枪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散发着无尽凛冽寒意的长枪,如一条被囚禁了太久的深海蛟龙,猛然从那堆飞扬的粉末中弹射而出,被他一把攥入手中!
龙胆亮银枪!
下一刻,赵云的身影,动了!
云龙三折!
他的身形,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渐渐消散的白色残影。
紧接着,在半途之中,在那拥挤的宾客缝隙之间,他的身影仿佛凭空折叠了一下,违反了所有物理定律,再度留下第二道清晰无比的残影!
当第三道残影出现在刘表身前时,赵云的真身,已经如一道自九天之上降下的白色闪电,悄无声息地,稳稳地,挡在了“舞姬”与刘表之间!
(第一百六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