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第四层，眼前的景象让陆云瞳孔微微一缩。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坟场。
上下四方，并非璀璨星辰，而是无数破碎的兵刃、断裂的骸骨、乃至星辰的残骸，它们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散发出古老而惨烈的气息。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的源头，只有一片死寂的昏暗，以及一种无处不在、仿佛能切割灵魂的锋锐意蕴。
“第四层，万刃坟场。规则同前。”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陆云立刻感受到皮肤传来阵阵刺痛感，并非实际的攻击，而是那弥漫在每一寸空间的“锋锐道则”自然散发出的压迫。
他毫不怀疑，若是一个普通的道尊三重天修士在此，恐怕不需任何攻击，单是这环境的压迫就足以让其道体出现裂痕。
“考验的是绝对的防御与极致的攻击吗？”
陆云心中了然。
前三层分别针对了道则抗性、神魂韧性、生命本源，这第四层，显然聚焦于攻防之力。
他不敢大意，立刻运转鸿蒙道力，在周身布下层层叠叠的混沌光盾。
光盾流转，试图抵御那无形的锋锐道则侵蚀。
然而，就在他布下防御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悬浮在四周虚空中的那些破碎兵刃、星辰残骸，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骤然震动起来！
下一刻，亿万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各色毁灭光华的“裂空刃芒”凭空生成，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从四面八方向陆云攒射而来！
这些刃芒并非杂乱无章，它们彼此交织，隐隐构成了某种玄奥的杀戮阵法，封锁了陆云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
每一道刃芒的威力，都足以轻易撕裂道尊三重天巅峰的防御！更可怕的是，在这些刃芒之中，夹杂着九道尤为恐怖的气息。
那是九具人形的“兵傀”！
它们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由无数兵刃碎片与杀戮道则凝聚而成，通体闪烁着金属寒光，手持着由能量凝聚的巨大战刃、长枪或重锤。
它们的气息磅礴而纯粹，赫然达到了道尊四重天巅峰！
而且，它们并非各自为战，行动间默契无比，气机相连，构成了一个更加精密、威力更强的核心杀阵！
“嗤嗤嗤——”
亿万裂空刃芒率先轰击在陆云的混沌光盾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
光盾剧烈震荡，涟漪疯狂扩散，仅仅支撑了不到三息，最外层的几道光盾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破碎开来！
陆云脸色微变，这攻击强度远超他预估。
他低喝一声，体内鸿蒙道果疯狂旋转，更多的道力涌出，加固防御。
同时，他双拳轰出，迎向那铺天盖地的刃芒。
“轰！轰！轰！”
拳劲与刃芒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能量乱流席卷四方，将一些靠得近的星辰残骸都震成了齑粉。
那等拳头看似简单，实则威力无匹，所过之处，裂空刃芒纷纷崩碎，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仿佛无穷无尽，前赴后继。
而就在这时，那九具兵傀动了！
它们如同九道杀戮旋风，瞬间切入战场。
一具手持巨刃的兵傀当头劈下，刀势沉重如山，仿佛能劈开星域；另一具手持长枪的兵傀则如毒龙出洞，枪尖一点寒芒，凝聚着极致的穿透力，直刺陆云眉心；更有兵傀挥舞重锤，砸向陆云后心，力量狂猛无俦……
九具兵傀，九种不同的杀戮方式，配合着那无穷无尽的裂空刃芒，形成了天罗地网般的绝杀之局！
陆云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
他周身混沌光盾在刃芒和兵傀的联合攻击下不断明灭闪烁，岌岌可危。
他不得不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在有限的范围内腾挪闪避，同时双手齐出，混沌拳印与兵傀硬撼，与刃芒对耗。
“铛！”
他一拳轰在巨刃兵傀的战刃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巨响，将那兵傀震退数步，但自己的拳骨也传来一阵酸麻。
同时，侧翼一道枪芒几乎擦着他的肋下而过，带起的锋锐气劲将他护体道力撕裂，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压力巨大！
这是陆云踏入通天神塔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生死危机。
这些兵傀不仅力量强横，更重要的是它们配合无间，杀戮阵法运转之下，威力绝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不能这样下去！”
陆云眼神锐利如刀。
他意识到，单纯防御和被动反击，迟早会被这无穷无尽的攻击耗死。
他心念急转，识海中存续道碑光芒大放，强行稳定住有些紊乱的气血和道力。
同时，他沟通体内那一丝万古源炁，虽然并未直接引动其力量，但那至高无上的道韵，却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对战斗节奏的把握，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不再试图同时对抗所有攻击，而是将神识高度集中，锁定其中一具手持战弓、在远处不断射出毁灭箭矢的兵傀。
“先破一阵眼！”
陆云身形猛地一旋，硬生生用后背承受了一记重锤兵傀的轰击，混沌光盾剧烈闪烁，几近破碎，但借着这股冲击力，他如同离弦之箭，直扑那弓弩兵傀！
“拦住他！”
另外八具兵傀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攻击更加疯狂。
但陆云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具弓弩兵傀。
他并指如剑，体内鸿蒙道力与气血之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凝聚、压缩，最终化作一道仅有尺许长、凝实如实物、边缘流淌着一丝混沌气流的光剑！
“斩！”
伴随着一声冷喝，太初破界剑脱手而出，无视了沿途试图阻挡的刃芒和其他兵傀的攻击，以一种超越了空间限制的速度，瞬间出现在那弓弩兵傀面前。
那兵傀抬起战弓格挡，但太初破界剑蕴含的破灭道则太过霸道！
“咔嚓！”
战弓应声而断，剑光毫不停滞，直接贯穿了兵傀的核心！
那兵傀的动作骤然僵住，眼中的红光熄灭，庞大的身躯轰然解体，化为无数金属碎片散落。
九傀杀阵，破其一角！
整个杀戮阵法的运转顿时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滞涩和破绽。
陆云精神大振，压力骤减。
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如法炮制，光剑再次凝聚，锁定下一个目标……
一炷香的时间，在激烈无比的攻防中飞速流逝。
当陆云以近乎透支的方式，将最后一具重锤兵傀的核心击碎时，他周身的混沌光盾早已破碎不堪，身上增添了数十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气息萎靡，道力几乎耗尽。
那无穷无尽的裂空刃芒，也随着九具兵傀的覆灭而缓缓消散。
“第四层，通过。”
冰冷的声音响起，这一次，其中蕴含的意味似乎更加复杂。
精纯无比、且带着强烈锋锐与杀戮感悟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江河般涌入陆云体内。
这股能量不仅迅速修复着他的伤势，补充着消耗，更让他对攻伐之道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之前战斗中强行凝聚太初破界剑的感悟，此刻如同烙印般深深铭刻在他的道基之中。
他的鸿蒙道力在恢复的同时，变得更加凝练、更具攻击性，仿佛经历了一次千锤百炼的锻造。
而他的武道修为距离鸿蒙道尊境三重天只差最后一步之遥了。
能否突破就看接下来的关卡了。
第四层，通过！
塔外，第四圈光晕冲天而起，光芒之盛，几乎照亮了小半个黑市平台，引来了更多强者的注视与骇然。
“那小子……要冲击第五层了？”
“能够被引渡者选中来闯塔的人本就不是普通人，但就算如此，最终通过第五层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而那家伙在所有被引渡者选中的人中，属于中下等者，却居然能够闯到第五层，还真是不可思议。”
“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闯过第五层？甚至再继续闯过后面的几层？”
“闯过第五层都是破天荒的存在，若是还能闯后面的那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反正我是不信他能闯过第五层。”
在外界议论纷纷之时，陆云已经来到了十分关键的第五层。
踏入第五层，周遭景象再次变幻，这一次，却并非具体的险恶环境。
陆云发现自己立于一片无垠的虚无之中，上下四方皆是空蒙。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物质，甚至连时间与空间的感知都变得模糊不清。
唯有前方，一道身影由虚化实，缓缓凝聚。
那是一位身着朴素灰袍的老者，面容普通，眼神却如同蕴含了宇宙生灭，深邃无比。
他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外露，却给人一种与整个虚无融为一体的感觉，仿佛他便是这片“空无”的主宰。
“第五层，问道虚无。”
老者的声音平和，却直接响彻在陆云的道心深处，“击败吾之化身，或，得到吾之认可。”
陆云心神剧震。
这灰袍老者给他的感觉，远比第四层那九具兵傀加起来还要恐怖！
其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但陆云的灵觉却在疯狂预警，这绝对是一位超越了道尊四重天，达到了五重天，甚至可能是五重天巅峰的可怕存在！
而且，并非依靠外力堆砌，而是根基无比扎实、对大道理解极深的那种。
“晚辈陆云，请前辈指教。”
陆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拱手行礼。
他知道，这第五层，将是前所未有的硬仗。
灰袍老者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轻轻向前一点。
这一指，看似平平无奇，没有光华，没有声势。
但就在其点出的瞬间，陆云感觉周遭的“虚无”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形的枷锁，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连同其存在本身都彻底湮灭在这片空无之中！
这是一种对“存在”概念的否定与抹除！
陆云不敢有丝毫保留，长啸一声，体内鸿蒙道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存续道碑虚影在身后显化，垂落下万千混沌气流护住己身。
他双拳齐出，拳意奔涌，仿佛要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强行开辟出一方属于他自己的混沌世界！
“轰隆！”
无声的碰撞在道则层面爆发。
陆云的混沌拳意与那无形的毁灭之力狠狠撞在一起，他闷哼一声，身形剧震，向后踉跄了数步，周身混沌气流剧烈翻腾，竟有溃散之势。
而那股毁灭之力，只是稍稍受阻，便再次弥漫而来。
“好强！”
陆云心头沉重，仅仅是随手一指，就有如此威力。
灰袍老者眼神无波，再次点出一指。
这一次，指尖萦绕起一丝淡淡的波纹，那是时间法则的力量！
陆云顿时感觉自身的思维、道力运转，乃至生命流逝，都在急速放缓，而老者的动作却仿佛被加速了无数倍，第二指、第三指……连绵不绝的指力，蕴含着空间禁锢、因果斩断、命运干扰等多种至高法则的运用，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
陆云陷入了绝对的被动。
他的攻击往往还在半途，就被时间延缓，而老者的攻击却已临身。
他只能凭借存续道碑的守护和强横的肉身硬抗，但每一次碰撞，都让他道基震荡，气血翻腾，身上的伤势不断加重。
差距有点明显，除非陆云祭出全力一击，否则有点难以招架！
不过陆云并未直接倾其所有，他的境界卡在鸿蒙道尊境二重天巅峰，正是需要一个突破的契机，而眼前这道虚影，或许正好可以给他这个契机。
“不能硬拼，必须找到其它破局之法！”
陆云咬牙支撑，识海疯狂推演。
存续道碑光芒闪烁，帮助他抵御着各种法则的侵蚀，万古道韵也在体内流转，让他保持着一丝清明。
他注意到，灰袍老者的攻击虽然强大，但始终带着一种“淡漠”，一种仿佛遵循着某种既定规则的“无情”。
他的力量源于这片“虚无”，与虚无一体。
“虚无……存续……混沌……”
陆云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的道，是归于虚无，是‘无’。而我的道是鸿蒙之道，是存续之道，是诸多其余复杂的道！正所谓无中生有，有归于无……或许……”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不再试图去硬撼那些法则指力，反而主动收敛了大部分防御，然后施展《混沌万相诀》来强行吞噬对方的力量。
他要借助对方的力量来助长自己突破。
“《混沌万相诀》第十层，吞天噬地！”
陆云心中低吼，鸿蒙道果疯狂震颤，一股庞大无比的吞噬之力自他周身穴窍、乃至每一个毛孔中爆发出来。
他不再防御，反而主动迎向那些蕴含着时间、空间、因果、命运等至高法则的指力！
“嗤嗤嗤！”
第一道时间法则指力触及他的身体，并未如之前那般造成破坏，而是被那股霸道的吞噬之力强行扯入体内。
陆云顿时感觉仿佛有万千根时间之针扎入经脉，剧烈的冲突几乎要撕裂他的神魂和道体。
“噗！”
陆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中竟夹杂着细碎的空间裂痕和扭曲的因果线。
他的身体表面开始出现不规则的扭曲，时而部分躯体变得虚幻，时而又有莫名的伤痕凭空出现。
他的气息变得极其混乱而狂暴，仿佛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混沌炉鼎。
灰袍老者见状，古井无波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讶异，但他并未停手，指力依旧连绵不绝。
他似乎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辈，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陆云此刻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多种至高法则在他体内冲突、肆虐，试图将他的存在从各个层面彻底瓦解。
他的意识几次濒临涣散的边缘，全靠存续道碑和那一丝万古道韵死死守住最后一点清明。
“不够……还不够！压力还不够打破壁垒！”
陆云双目赤红，他感觉到二重天到三重天的那层屏障在剧烈震动，出现了无数裂纹，但始终差那最后一分力量。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灰袍老者，嘶声喝道：“再来！”
灰袍老者目光微动，这一次，他不再是用指，而是缓缓抬起了手掌。
掌心之中，虚无汇聚，化作一个不断坍缩的微小奇点，那奇点之中，蕴含了之前所有法则的融合，更增添了一种绝对的——“归寂”意蕴。
“归墟掌。”
老者平淡的声音落下，那微小奇点脱离掌心，无声无息地印向陆云。
在这一掌面前，陆云感觉自己渺小如尘埃，不仅是肉身、道力，连存在的意义仿佛都要被彻底抹去、归于虚无。
“就是现在！”
死亡的威胁与突破的契机同时达到顶点！
陆云将《混沌万相诀》催动到极致，不仅不躲，反而主动将整个身体迎向了那“归墟掌”！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陆云体内炸开！
那归墟掌的力量，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携带着毁灭与归寂的终极道韵，狠狠地撞入了陆云早已不堪重负的体内。
“咔嚓！”
仿佛宇宙初开的第一声雷鸣，陆云体内那坚固无比的三重天壁垒，在这内外交攻、极致毁灭与新生渴望的冲击下，终于轰然破碎！
鸿蒙道尊境，三重天！
突破的刹那，一股新生的、更加磅礴浩瀚的鸿蒙道力自他破碎的壁垒后汹涌而出！
这股新生的力量，品质远超之前，并且天然带有一丝混沌与存续的真意，与他之前吞噬、尚未完全炼化的诸多法则碎片猛地碰撞、交融！
灰袍老者缓缓收手，看着气息已然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陆云，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了真正的满意之色。
“于绝境中觅生机，借外力以破己身，融万道而铸混沌……善，大善。”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逐渐融入周围的虚无。
“第五层，通过。”
随着他话音落下，塔外那第五圈光晕，如同混沌初开的神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黑市，甚至穿透了层层虚空壁垒，引动了末日星海深处一些古老存在的注视。
所有围观者，尽皆失声，呆若木鸡。
通过了……那个道尊二重天的小子，真的闯过了第五层！
“奇迹……这是真正的奇迹！”
“通天神塔，多久没有出现这样的闯关者了？”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所有人都是瞠目结舌。
而与此同时，在通天神塔不可知的深处，那一双仿佛蕴含宇宙生灭、之前只是偶尔睁开瞥视的眼眸，此刻却是猛然睁开！这一次，那古井无波、视万物为刍狗的双眼之中，明显多了一道凝实而探究的异样神色。
那目光穿透了层层塔身空间，落在了陆云身上，这目光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冰冷、浩瀚，不带丝毫情感，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
陆云瞬间感觉自己从肉身到神魂，乃至最本源的鸿蒙道果，都被彻底看透，无所遁形。
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笼罩而下，并非力量上的压迫，而是生命层次与存在本质上的绝对差距所带来的天然敬畏。他周身的鸿蒙道力为之凝滞，刚刚突破而蓬勃运转的道果也仿佛被冻结。
存续道碑的虚影不受控制地自主显化，在他身后剧烈震荡，垂落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的混沌气流，艰难地抵御着这无形目光的“审视”。甚至连体内那一丝万古源炁，也微微流转，散发出微不可察的古老道韵。
那目光在存续道碑和万古源炁上微微停留了一瞬，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涟漪，仿佛看到了某种意料之外却又值得关注的东西。
“继续往通天神塔更高层去！！！”
一道梵音陡然在陆云脑海之中炸响。
声音落下之后，之前那道目光悄无声息地退去了，笼罩全身的恐怖压力骤然消失。
陆云几乎要踉跄一步，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他大口喘息着，心中波澜滔天。
这通天神塔深处存在的注视，比之前任何一层的考验都更让他感到心悸。
“还要继续闯更高层吗？”
陆云抬起头，目光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