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盛不在家,他自从大学毕业以后就直接进入了公司,平时也都住在离公司近的公寓里,通勤方便。
温月见回了房间,盯着通讯录里他的名字半晌,还是按下了拨通键。
傅嘉盛正在开会,瞥见倒扣着的手机亮起一丝光,他翻过看,来电显示是“月见”。
他眉心一拧,朝其他人说了声抱歉后出了会议室。
“月见,怎么了?”
“嘉盛哥,”温月见攥紧手,“闻星是不是害怕雷雨天?”
傅嘉盛往窗外看了一眼,这会儿已经雨过天晴。
他半个小时前刚进会议室,只听同事说外面雨很大,不知道是雷雨天。
“对,叔叔婶婶就是死于雷雨天的车祸,”傅嘉盛意识到什么,“闻星他……犯病了?”
温月见知道医学上这种表现叫创伤后应激障碍,她还是第一次见傅闻星露出这样的反应。
以前不是没下过大雨,只是像今天这样雷暴天气,京城很少见。
这两年温月见见过两次,她后知后觉想起,在这种天气里,她没见过傅闻星。
“是,我本打算离开前和他告个别,可看见他蜷缩在角落里……”她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心脏就像被细密的刺扎过,“他一直都这样吗?”
傅嘉盛语气复杂:“是。我们在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就说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了,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去。后来给他加了安眠药睡着带去医院,他一醒来就情绪爆发砸东西。
医生说还是不要刺激他为好,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到暴雨天就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京城这样的地方干燥,不怎么下雨。普通雨天还好,像今天的雷暴天很少见。”
他轻叹了口气,“月见,这次幸好你在。如果是你的话,闻星或许能走出来。不对,我不应该用或许。”
温月见沉默地握着手机,望向阳台,“可我还是要离开。”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傅嘉盛轻笑,“但你会回来的。”
她心思一动,弯起眼睛,“是啊,这儿也是我的家,我会回来的。”
在拿回父母的东西以后。
顾及傅闻星的情况,温月见将离开的时间推到了明天。
挂断电话后,她敲响了傅闻星的房门。
里面一片寂静。
刚才那场雷暴带来的惊惧似乎耗尽了少年的所有力气,连同回应的气力也一并抽走。
温月见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再敲门。
她安静地在门外站了半分钟,里面仍旧没有任何动静,才低声开口:“闻星,是我。我进来了?”
依旧没有回应。
温月见握住门把手,轻轻压下。
她推开一条缝隙,室内的光线比刚才明亮了些,厚重的窗帘拉开了一半,窗外是雨后澄澈的天空。
傅闻星背对着门口,坐在床沿。
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居家服,头发也像是胡乱擦过,不再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只是发梢还有些微的潮意。
傅闻星背影挺直,低着头,视线落在光洁的地板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门开的声响,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温月见端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她走到他身边,将托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张妈煮的安神汤,加了点姜驱寒。趁热喝,会舒服些。”
傅闻星依旧沉默着,目光固执地停留在地上。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蜷缩着。
温月见没有催促,只是站在床边,视线扫过他略显单薄的背影。
她想起傅嘉盛在电话里的话,抿了抿唇,“我让陈叔回去了,明天再来接我。”
这句话终于让傅闻星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温月见看着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她理解他此刻的心情,那种在极度脆弱后被窥见最不堪一面的羞赧和抗拒。
温月见她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她明白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空间和时间去消化。
“汤放在这里,”她最后说了一句,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好好休息。”
她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时,身后终于传来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嗯。”
温月见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是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她没再多言,拉开门离开。
良久,傅闻星才抬起头,看向那碗还冒着氤氲热气的汤上。
他端起一口饮尽,热汤驱散了身体的最后一丝寒意。
……
这一夜,温月见睡得并不安稳。天蒙蒙亮时,她便起身了。
清晨的空气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和凉意。
温月见提着收拾好的小行李箱下楼时,张妈正在摆放碗筷,看见她便笑道:“月见,起这么早?早餐马上好。”
“谢谢张妈。”
温月见将行李箱立在客厅角落。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她抬眼望去,傅闻星走了下来。
他穿了身休闲装,头发随意地抓了抓,带着晨起的蓬松感。
傅闻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是昨晚没睡好。
他的目光在行李箱上停顿了一秒,随即自然地移开。
傅闻星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牛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早。”他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早上好。”
温月见应道,习惯性拉开椅子在他身侧坐下。
张妈端上了粥和小菜。
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餐。
“今天走?”
尽管知道答案,傅闻星还是问了一句。
“嗯。”温月见点头,“陈叔一会儿就到。”
他轻声喊她:“宁宁。”
“嗯?”温月见迎上他的目光。
他手指在桌下微微蜷起又松开。
“昨天……”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能不能就当没发生过?”
张妈闻言,震惊地定住了。
温月见觉得他这话说得暧昧,却忍不住笑,“难得见你这副模样,忘不了。”
她笑意盈盈,“除非等出分那天,你分数高过我,以此为要求。不过以你的实力,应该没问题。不过你是理科,我是文科,分数上还是你占优势。”
傅闻星拿汤匙轻轻敲了敲碗壁,“那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