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杰啃着手里干巴巴的馒头，眼角的余光一直瞟着他，见他半天没动静，正想打趣几句“磨磨蹭蹭”，却见陆谨瑜忽然抬起了手。
他没说话，指腹轻轻捏着油纸包的封口处，小心翼翼地打开。
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角落里格外清晰，几乎是同时，一股浓郁得勾人的香味儿“噌”地一下就窜了出来。
那是混合着酸香和肉脂的味道，酸菜的清爽和肉沫的醇厚被热油激得恰到好处，像长了翅膀似的，瞬间钻进了王成杰的鼻子里。
王成杰正往嘴里塞馒头的手猛地一滞，刚咬了一半的馒头还挂在嘴边，他却忘了嚼。
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盯着陆谨瑜面前那个被打开的油纸包。
油汪汪的。
确实是油汪汪的。
只见层层叠叠的油纸褶皱里，露出的是满满当当的一兜酸菜肉沫。
深绿的酸菜切得细碎，裹着棕红的肉沫，上面还浮着一层透亮的油花，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甚至能看到几星红辣椒碎点缀其间，颜色鲜亮得让人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我......”
王成杰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点发哑，他指了指那油亮的菜，又指了指陆谨瑜，最后干脆把自己手里快啃完的干馒头往旁边一放。
“我说你怎么吃饭了还磨磨蹭蹭的啊！原来是家里带来好吃的！怪不得不着急呢！这味儿......啧啧，真是绝了！”
他凑得更近了些，鼻子使劲嗅了嗅，一脸的羡慕嫉妒，“好家伙，这得放了多少油多少肉啊？我娘也会给我做肉，但她绝不会舍得放这么多油的。”
陆谨瑜看着他那副馋样，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陆谨瑜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日多了些温软，他把油纸包往两人中间推了推，“我们一起吃吧。我大嫂的手艺可是很好的，就连酒楼里的大厨都比不上她。”
说起沈娇娇，他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熨贴过似的，一股热乎的自豪劲儿直往上冒。
王成杰的目光在油汪汪的肉沫和自己碗里的菜叶间来回晃了晃，干裂的嘴唇抿了抿，愣是挤出句：“这……不好吧，你自己吃吧，谢谢你啊。”
陆谨瑜没接话，只是夹起一筷子油亮的酸菜肉沫，“啪嗒”一声掉进王成杰的碗里，红的肉、绿的菜，瞬间给那碗米饭添了亮色。
“别客气，我这里还有很多呢，够我们两个人吃。”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再说了，你是我在学堂认识的第一个人呢。”
王成杰看着碗里那堆冒着热气的菜，又看看陆谨瑜坦诚的眼睛，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晌才憋出句带着鼻音的话：“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明天我娘给我带点菜，我也分给你吃！”
“好。”陆谨瑜笑了，眼角弯起细小的弧度，“我们快吃吧，等会儿先生该点名了。”
“嗯嗯！”王成杰喉头滚动着应和，筷子早早就候在碗边，陆谨瑜话音未落，他便迫不及待地扒拉了一大口米饭，夹着油亮的酸菜肉沫狠狠塞进嘴里。
刹那间，酸香的菜叶刚触到舌尖就迸开了汁水，像是藏在齿间的小太阳，那股子恰到好处的酸劲儿裹着脆嫩的口感，瞬间激活了所有味蕾。
紧接着是酥烂的肉沫，肥瘦相间的肉沫被热油煸得透香，油脂的丰腴混着酱油的咸鲜，在米饭的包裹下化作一团滚烫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时，连带着胃里的空落落都被熨帖了。
最妙的是浮在表面的那层油花，透亮的金黄裹着辣椒碎的辛香。
他顾不上说话，腮帮子鼓得像塞满花生的小仓鼠，两颊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喉头不停发出满足的吞咽声。
“唔这个！这个好好吃！”王成杰终于咽下嘴里的一大口，嘴角却咧得老开，眼睛眯成了缝，“你大嫂这手艺绝了！比我娘过年蒸的酱肉还香！你看这肉沫，炖得跟豆腐似的，酸菜也不涩口，吸饱了油星子......啧啧！”
他边说边又夹了一筷子，恨不得把整个人埋进碗里，“我要是天天能吃上这菜，我娘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粗瓷碗被他扒拉得“哐当”响，米粒沾在嘴角也来不及擦。
平日里饭堂难以下咽的饭菜，此刻拌着酸菜肉沫，竟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架势，连最后几粒粘在碗底的饭粒，都被他用筷子刮得干干净净。
最后一点馒头被王成杰夹着碗底剩下的酸菜肉沫，意犹未尽地咽进肚里。
他喉头滚动着，满足地摸了摸吃撑的肚子——那圆滚滚的弧度把衣服都撑得发亮，紧接着“呃——”一声长长的饱嗝从喉咙里冒出来，震得空荡荡的饭碗都晃了晃。
他用手巾抹了把油乎乎的嘴角，揉着鼓胀的肚皮，脸上的餍足像要溢出来似的。
“嗝......舒坦！”王成杰咂吧着嘴，仿佛还在回味舌尖残留的酸香，连打个嗝都带着肉沫的油香。
他扭头看向旁边正慢条斯理收拾油纸包的陆谨瑜，眼睛突然亮得像落了星星。
“那个，谨瑜！”王成杰往前挪了挪屁股，膝盖几乎碰到对方的腿，语气里裹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怕惊扰了什么宝贝，“明儿......明儿咱们还一块儿吃呗？”
他搓了搓手，声音拔高了些：“我让我娘明早烙肉饼！她调的韭菜肉馅可香了，咬一口能流油！以后咱们搭伙吃好不好？你这......不对，是你大嫂的手艺，真是绝了！”
说到最后，他干脆一拍大腿，眼里满是“捡到宝”的雀跃，“以后我们搭伙吃，保准顿顿吃得比酒楼掌柜的还滋润！”
陆谨瑜刚把油纸包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块，闻言抬眼看他。
王成杰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像只摇着尾巴等回应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