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乔本着长辈要礼让晚辈并且说话算数的原则上。
在周末赴了齐天阳的约。
本来说好的看电影,谁知齐天阳又临时改变主意,说是要为他引荐自己的表哥。
听他那口气,他表哥大概是身披黄金圣甲,脚踩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
黎乔支着下巴,搅动杯子里的咖啡,
听齐天阳第三十次说他表哥武功超群,一脚能踹翻南海敬老院。
睿智过人,小学拿过全球奥数比赛第一名。
并且连高中大学生平履历全都一一盘出。
黎乔觉得他哥要是岁数再大点,齐天阳保不准能为他出本书。
他形容那人倒不似在人间,更像是钟馗包拯潘安甚至还有柳下惠的诡异结合体。
于是当黎乔面见他那姗姗来迟的诡异表哥时,当场幻化成一只随风摇摆的僵硬风干鸭。
他只得站起身,直面对方那冷若冰霜的脸时,语无伦次地干笑着打招呼:“关总好,一日不见,又长高了不少。”
当然,还有白洛铭。
所以说这世界是个奇怪的圈,正所谓冤家路窄。
走到哪里都免不了遭受辣眼睛的荼毒。
这三人就连周末也不放过他。
齐天阳在脑海里搜寻着关于黎乔“老板”的记忆,突然一拍脑门,脱口而出道
“哦,你说的那个特别凶的就是…”
黎乔闪电般捂住他嘴
“齐少,您还是快喝您的奶茶吧,你要是早说,我就多买两杯了…哈哈哈哈”。
白洛铭轻笑两声:“你说的那个人,原来是黎乔啊。”
齐天阳心里暗喜,他觉得他成功了。
黎乔掌心覆在他唇上,温热触感让他心跳加剧。
这算不算是”肢体接触”?
齐天阳向白洛铭传递了个某种信号,拿出被精致礼盒包装好的“黑玫瑰”,递给黎乔。
黎乔总觉得那两人刚才暗号似的眼神暗藏玄机,目光在礼盒上逡巡片刻,迟迟没有接过。
“送礼啊?”
齐天阳 :“不行啊?”
黎乔语气正经:“你求我办事啊?最好先说什么事。”
齐天阳把东西粗暴地塞到他手里,恼怒道:“我找你办什么事,赶紧拿着得了。”
黎乔斜眼瞅着齐天阳那副蠢样子,小破孩一个,心里总想逗他。
这种感觉很像当初他总想逗弄关朔一样,总是好奇地想见那张冷峻的脸上,可能会出现的任何表情。
但又不一样。
“哟,齐少生气了?那我不客气了啊。”
黎乔把礼盒捧在手心,盖子是单向弹簧设计,轻轻一按就能弹开。
他拇指刚抵住卡扣,盒盖便应声而开,
眼睛扫了一眼,霎时瞳孔骤缩,
几乎是本能地反手扣合,弹簧反弹的力道让盒盖撞出清脆的“啪”响。
白洛铭看他反应如此之大,忍不住问:“什么呀?”
黎乔的手指头像触电般抖个不停,他最怕蜘蛛,光是那一堆诡异的眼睛都够他做半年噩梦了。
这小破孩存心整他呢?
黎乔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白洛铭。
“蜘蛛!”
白洛铭停下手中动作,愕然看向齐天阳:“你送蜘蛛?”
齐天阳不仅一脸无辜,还挺骄傲:“啊,我的宝贝啊,我养了四年呢。”
黎乔现在碰都不想碰那个盒子,他觉得这辈子看到盒子就怵得慌。
嘴上凉幽幽地讥讽:“谢谢齐少,您还是再多照顾它几年吧。我怕它舍不得离开您。”
齐天阳大方道:“你不喜欢?那算了,那我改天送你别的。”
还想送点别的?送蜘蛛都差点把他当场送走,这是嫌他命不够长?
黎乔眯起危险的眸子:“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齐天阳挠挠头:“没有啊,我…你生气了?”
黎乔撇撇嘴,没有才怪!
他才不信叛逆期少年那点“单纯”心思。
黎乔咂吧咂吧嘴,盘子里的玫瑰鲜花饼惟妙惟肖,酥皮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糖霜,甜香直往鼻尖钻。
他笑着伸手去够,手指头还未触到盘子边,就被关朔慢悠悠拉到白洛铭面前。
“洛洛,吃饼。”
黎乔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最后悻悻收回。
好家伙联合关朔一起整他,可要是生气就太掉价了。
白洛铭眉语目笑,拈起一块小饼送入口中,感觉无比甜。
目光扫过黎乔收回的手指尖,递了一个鲜花饼子过去:“黎乔你也要吃呀,给你。”
关朔薄唇吐出冷酷的声音:“一共就三个,不用给他,你都吃了吧。”
黎乔磨磨牙齿,深吸一口气。
愤愤地拎起茶壶往杯中倒水。
他不生气!不能生气!
“哥,你别欺负小乔。”
齐天阳以为他哥是因为黎乔拒收礼物在故意为难他,赶忙拿起一块小饼干递过去打圆场。
“喏,给你吃这个。”
“谢谢你啊,周公瑾。”黎乔阴阳怪气地拱了拱手,故意拿腔拿调地奚落他。
他最烦这小破孩拿\"小乔\"这个称呼调笑自己,明明严肃说过八百次别这么叫,对方却总装聋作哑。
这话传到另外三人耳中,却变了味道。
关朔眸光微闪,似嘲弄又如玩笑,道:“你的周公瑾还真多啊。”
黎乔才懒得理他,不让他吃饼也就算了,还故意在他面前大秀恩爱,说话净挑他的刺儿。
他要这么烦自己怎么不走呢,非要杵在这惹得人心烦意乱。
齐天阳没瞧出半分别扭,只当是玩笑话。
他招呼服务生上菜,又添了几杯琴酒。
黎乔盯着眼前的马提尼杯,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你要喝酒啊?”
大白天喝酒?哪里来的闲情雅致,黎乔只得暗自感叹,边城人啊,不愧是边城人…
齐天阳戏谑地勾起唇角,暗中朝白洛铭比了个“oK”手势。
昂首挺胸,眉毛一挑:“怎么,你该不会是喝不了酒吧?”
就这小孩还想挑衅他?鬼才上套。
黎乔哼笑一声,继续咬着饼干:“我不会喝酒。”
他确实从来滴酒不沾,酒精那股辛辣气味总能让他太阳穴发胀。
白洛铭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唇边漾起笑意:“水果味的,尝一口吧。”
齐天阳一把抓过杯子,硬塞进黎乔手里。
“忘了你答应过什么了?乖乖听我的,你可是欠了我半天的,别想着赖账!”
黎乔抿了抿唇,认命地举起杯子。
这三人今天不狠整他一把,看样子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
将杯沿抵在唇边轻嗅,确实有一股水果的清香味。
眼神游移间又缓缓放下了杯子:“我喝多了怎么回家呀?”
“这是果酒,喝不多的。”白洛铭笑眯眯地又小酌了一口。
关朔倒是破天荒说了句人话:“不会就算了,明天别耽误工作。”
这证明什么?三个人作案,俩人是主谋,关朔打擦边球。
齐天阳心里的小算盘可是拨得哗哗响,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算了。
他径直将酒杯怼到黎乔眼皮子底下,下巴抬得老高,扯着嗓子嚷道:“喝!说话不算话吗?”
黎乔琢磨不透这齐天阳今天抽的什么风,又是送蜘蛛又是逼他喝酒。
突然想起那天放鸽子的事,瞬间明白过来。
这破小孩真是小心眼到他二太奶奶家了!
他自知理亏,道个歉也没什么。
“我那天不应该放你鸽子,对不起啦。”
说完硬着头皮一口气将杯中酒喝了个底朝天。
“你怎么一下全喝光了呀?”
齐天阳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把他手里的杯子夺过来往里探了探:“这酒可不能这么喝呀!”
黎乔咧着嘴,赶紧拿起奶茶喝了一口,想把那股怪味压下去:“你别再让我喝这玩意儿就行了,一股怪味,可不好喝。”
齐天阳仔细打量黎乔一番,确认他神色无异后,夹了片火腿放进他碗里:“快吃点,你那么喝酒烧胃呀!”
黎乔哪里是没异样,他感觉耳鸣得厉害。
视力从1.5暴跌至近乎失明。
而且,白洛铭不是说喝不醉吗!
他手指哆哆嗦嗦地戳向齐天阳,眼神直勾勾地发愣。
“我……好像喝醉了。”
盯着齐天阳翕动的嘴唇,却只能捕捉到模糊的音节。
只觉得困意袭来,浑身发软。“你得……送我回家啊。”
话音未落,整个人软绵绵地塌在齐天阳身上,视野天旋地转,万物都叠着重重虚影。
他的几缕发丝在静止的空气中轻蹭过齐天阳的左颊,痒得他微微侧过脸。
目光便黏在了正枕着他肩头酣睡的黎乔身上。
齐天阳勾了勾嘴角,向白洛铭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啊,小白哥。”
黎乔安静地阖着双眸,浓密的长睫似羽扇般垂落,在眼睑投下细密而柔和的阴影。
那阴影随他清浅的呼吸轻颤,搔得齐天阳心尖发痒。
他毫不掩饰心中的喜爱之情,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黎乔的脸。
关朔呼吸蓦然一滞,胸腔起伏间,沉缓地阖上双眼。
再睁开时,眼底已凝成一片深潭般的湛然。
他的语调平缓而冷静,字字清晰如冰棱坠地,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天阳,你这样趁人之危,等他醒了会原谅你吗,还会愿意见你吗?”
声线平稳如水,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威严与冷意,仿佛是在提醒,也是在警告。
齐天阳的身体瞬间僵直,
刚才那个念头确实闪过脑海。
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人,正常的欲望无可指摘,更何况对象是黎乔。
那个他费尽心机想要接近的人,光是想象指尖触碰对方肌肤的场景,心尖都会发颤。
深夜里那些关于黎乔的绮梦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而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他眼前。
齐天阳的眸色沉入额发阴影,他望向关朔:“哥,你知道他家在哪吗?”
关朔眼底漆黑辨不出情绪,冷光冻得吓人。
他语气漠然,不容置喙:\"你回学校,我送他。\"
齐天阳手掌抬起又放下,最终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让沙发能容纳黎乔的身体,轻轻帮他把头摆正。
指尖抚过黎乔的鬓角时,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权当对今日努力的交代:“哥,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餐馆,怕再晚一秒都要后悔。
白洛铭垂着头,他的喉咙有些发堵,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你还放不下他是吗?阿朔?”
关朔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黎乔沉睡中毫无防备的面容,眼底却暗潮翻涌。
他托起黎乔,绵软的身躯顺着他的臂弯缓缓下沉,衣料下传来温热的触感。
以及他身上那独有的气息,与体温交织在一起,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腔之中。
他费力地在黎乔衣兜里摸索着钥匙,进入玄关。
那熟悉的摆设,空气中的味道,每一件家具的陈列方式,以及那天黎乔像刀子般锐利伤人的话语如洪流般重新涌入脑海。
他放不下,忘不掉,那些记忆如同沉重的枷锁,紧紧束缚着他的心。
他可以欺骗自己,甚至欺骗旁人,但在这一刻,他只感觉心像被锋利的刀刃狠狠绞过,一阵隐痛蔓延开来。
这并不公平。
凭什么黎乔可以全身而退,像一切未曾发生那样,而自己却要忍受千百次的折磨与自我慰藉。
他那颗充满爱意且真挚的心,血淋淋地被挖出来忍受嘲弄和践踏。
他凝视着熟睡中的黎乔,那双眸子里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深渊,黑暗而冰冷。
他的手指轻轻地、几乎是颤抖地触碰着黎乔的双唇,那么柔软,又那样地伤人。
他的脖颈如脆弱的瓷器,毫无遮拦地展现在关朔眼前,只需指尖轻轻一捻。
……………
黎乔醒来时,屋内一片漆黑。
他的头一跳一跳疼的难受。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拜托齐天阳把他送回家的那一刻。
黎乔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一步三晃地朝着墙角的药箱摸索而去,开始焦急地翻找止疼片。
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喝的最后一杯酒。
吃了几片止痛药后,黎乔感觉头部的疼痛逐渐缓解。
他拿起手机,发现齐天阳发来消息,让他醒来后回个话。
想到麻烦人家送自己回家,还是要道声谢。
不过说到底,这事也是因他而起。
黎乔 :@@谢谢你。
简讯才刚传输过去,齐天阳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齐天阳:“你醒了?”
黎乔 :“你这么晚还没睡啊?”
齐天阳顿了一下,诚恳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不会喝酒,我以为你唬我呢。”
这事就算了,他黎乔向来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无所谓地说:“没事,谢谢你送我回家啊。”
齐天阳:“是我哥和小白哥送的你。”
这个罪魁祸首居然把他扔给关朔和白洛铭?肚子里那破船还是扔了吧!
黎乔当机立断:“再见!”
齐天阳有些着急:“别挂,我去找你啊?”
黎乔 :“我要继续睡了,再过几个小时就要上班了。”
“你这个时间睡醒来会更难受的,你喝酒又不能开车,我早上送你,我给你买吃的?你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不饿吗?算我给你赔罪了行不?”
齐天阳说的十分诚恳,黎乔有一丝动容。
估摸着自己这个时间醒来,也的确再难睡下,便应道:“那好,我给你发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