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乔猛地把笔拍在桌子上，恨不得就地化成裘千尺往他脑门上吐核桃，脚踩着大理石咚咚作响，忿懑地往咖啡机方向走去。
关朔：“半颗方糖。”
黎乔回过头：“半颗？”
关朔挑眉看他，黎乔懒得多说，弄好了端给他。
关朔抿了一口：“太甜了，倒了重新泡。”
“你有病吧！”黎乔想把这一杯咖啡全泼在他那人模狗样的脸上。
“在骂一句？”关朔手指轻敲桌面，眼睑微挑，似笑非笑看向他。
黎乔：“你别逼我去找关叔叔。”
关朔无所谓地笑了两声：“你去吧，你关叔叔今早去盐南了，用不用我给你买票？”
“我哪里惹到您了关总，您说，我改，行吗？您要是觉得我这个人碍眼也无妨，把我调分公司去也行。”
黎乔盯着关朔的眼睛，怎么也看不懂他瞳色的深浅。
“我这是在重用你呢，你怎么会觉得我看你碍眼呢？”关朔扬起下巴，依旧挂着那一抹戏谑的笑意看向他。
黎乔深深闭了闭眼，拿起桌上的咖啡走到洗手间，把咖啡倒在洗手池里。
洗了把脸，双手支撑在洗手池边。
水珠顺着他细碎的额发滑落，沿着他鼻尖轮廓缓缓滴下。
抬眼望向镜子，那眸中一片戾气之色。
他回到办公室，冷静地为关朔重新泡了杯咖啡。
关朔沉目凝了他半晌，手一挥：“吃饭去，回来继续写。”
黎乔哪还有心情吃饭，甚至都开始担心未来某一天，会不会气血攻心猝死在公司大楼里。
不过总算是能离这个瘟神远点。
想起当初俩人也有过那些甜蜜的时光，如今关朔待他就像个仇敌一般。
为什么呢？为什么啊？
黎乔坐在食堂里，目光黯淡，全无神气地看着餐盘里的饭菜无意识发呆。
关朔抬腿坐到他旁边，伸手敲了敲桌子：“吃饭。”
黎乔觉得自己的力气大概被掏空了，连话都懒得说：“我吃不吃饭，关总您也要操心吗？”
“我一向体贴下属，为人亲厚。”关朔学着他的话，把筷子递给黎乔，语气严肃地又加了句：“吃饭！”
黎乔没接，转过头有气无力地质问他：“你这样折腾我有意思吗？”
“那你躲着我有意思吗？”关朔也侧头回看他。
“关总多心了。”黎乔不想跟他做多纠缠，接过筷子扒了两口米饭。
“阿朔～”
白洛铭又来了，黎乔心下更是烦闷无比。
他端起饭盘站起身：“关总我吃饱了，您高抬贵腿让我出去。”
关朔气的手指骨发痒，他这样也不知道是在报复谁。
明明黎乔说两句好话就可以了，他就是不说。
那嘴巴说没用的东西一套一套，软话就不会了吗？
关朔站起身给黎乔让了条路：“你回去吧。”
黎乔的背影稍稍凝滞了一瞬，头也没回：“谢关总。”就消失在转角中。
好在关朔也没再为难黎乔，黎乔下班依旧去了林婉那里。
两个人窝在一起用一个平板电脑打游戏。
林婉心思细，察觉出黎乔今天不太对劲，伸手蹭了蹭他的脸颊，撒着娇：“怎么啦嘛，看你脸色特别不好。”
黎乔抓住林婉的手握着掌心：“也没什么，工作太累了。”
“那我来安慰你？”林婉笑的促狭，嘴巴贴上来吻住黎乔的嘴唇，轻声说：“跟我讲讲嘛？”
黎乔笑着垂眸看她，眼底却无一丝波澜。
越是这样，越是和自己斗气。
他猛地一翻身把林婉压倒在身下，热烈地回吻着。
林婉顿时有些僵住，支支吾吾起来：“亲爱的，我…”
黎乔毫无情绪地凝视着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来：“你不愿意吗？”
“我，我只是还没想好。”林婉声音些踟蹰。”说完她再次靠近，双臂从后面环抱住黎乔的腰背：“我们慢慢来好不好，晚上你抱着我睡。”
黎乔表情没什么变化，点点头。
林婉还没想好，那他自己呢？
他自己又怎么想的明白。
两个人各怀心事相拥而眠。
第二天黎乔手机的闹铃响起，他动了动身体准备起床。
“我们结婚吧。”林婉似乎是早就醒了，把头探过来埋在黎乔的颈肩。
黎乔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小懒猫，快起来吧，我得上班了。”
“不要嘛，别去了我养你啊。”林婉不松手，摇晃着黎乔的脖子撒娇。
“养我啊？你养的起我吗？”黎乔邪笑着看她。
“我爸超有钱的，怎么养不起啦？”林婉骄傲地眯起眼睛，指尖在黎乔胸口画圈：“你呀，傍上富婆啦。”
这话耳熟，他似乎在某个时刻也说过。
这算不算老天爷对他的格外恩赐？错把他的鬼话当真？
黎乔甩甩头不再胡思乱想。
爬起来准备去洗澡，嘴上还在和林婉打趣：“那是你爸养我，不是你养我。要不我直接找你爸去呢？”
林婉笑着过来捶他，黎乔钻进浴室，洗澡，穿好衣服。
临走前又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我上班啦，乖乖的啊。”
他突然就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爱来爱去反正也就那样…
下午，黎乔在制作组帮忙贴标签，要的比较急，整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这时候关朔抱着一个大纸箱走进来。
屋里的同事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齐刷刷地扭头跟他打招呼。
韩贺赶忙接过纸箱忙不停奉承：“这点小事关总叫我们就好了，怎么还亲自送上来了。”
关朔微笑着点点头，：“我正好上来办点事。”
看样子是心情不错。
黎乔知道他烦自己，索性躲得远远的，一个人在那机械性地边写边贴，尽量不去触关朔的霉头。
关朔目光往里探了一眼：“黎乔，你出来！”
黎乔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把自己舌尖咬掉。
这个老瘟神，老煞星，
他一米八三的个头，在墙角都快把自己缩成一米六了。
还不放过他…
黎乔生无可恋放下手中的东西，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今天晚上去看看老爷子，你去吗？”关朔这次竟然没找茬，语气也是相当温和。
黎乔哪敢掉以轻心，垂着脑袋狐疑地瞟了眼关朔，又赶紧盯着自己脚尖：“关爷爷？”
关朔点头。
黎乔摇头：“我不太有时间，谢谢您的邀请”
“你能不能别阴阳怪气的？”关朔皱着眉头看他。
不是…这怎么就阴阳怪气了？这不官话吗？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阴阳者见阴阳…
“不去了，谢谢。”黎乔转身要走，关朔大手一伸，一把将他拽了回来：“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啊，关总怎么了？”黎乔把胳膊抽回来，也不抬头看他，对着地面说话。
他能怎么了，不过就是怕了。
关朔的阴晴不定，他的那些手段，就算世界上有一百个黎乔都无法与他抗衡。
“黎乔！”关朔瞪着黎乔的发旋有一会，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晚上林婉约黎乔陪她逛街，俩人购物方式如出一辙。
逛商场跟扫荡破烂市场一样看上哪个拿哪个。
黎乔就耐心地跟在林婉身后帮她提东西。
“这个送给你好不好，喜欢吗？”林婉指着柜台里的patek philippe的高定腕表笑着问黎乔。
“怎么突然要送我东西？”
要论起黎乔从小到大从未缺过的东西，那大概就是钱了，不过他也没有到处炫耀的习惯，看着林婉骄傲又开心的样子，倒是也很愿意配合一二。
“我喜欢就送你嘛呀，都说了我是富婆。”林婉顽皮地眨眨眼睛，趴在他耳边小声说：“不用给我省钱。”
黎乔勾勾唇角：“那我以后可衣食无忧了。”
林婉：“就说嘛，你别上班了我养你呀～”
黎乔故作惊讶，挑起一支眉毛逗林婉：“那我不成软饭男啦？”
“那有什么关系，我不嫌弃你。”林婉笑着回应：“说真的嘛，上班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结婚吧，然后咱们俩去周游世界。”
林婉说的有那么几分认真，黎乔却也没当回事。
就这么陪着林婉溜溜逛逛，又买了一堆东西。
而另一边，关老爷最近来了闲情雅致，养了一只大黑八哥。
正兴致勃勃地一句一句地教它说话。
八哥偶尔蹦出的几个字让关老爷笑得合不拢嘴。
瞥见关朔来了，慢悠悠地把手里饲料放回盒子，往他身后探了探头：“你自己来的？”
关朔放下东西：“恩。”
“不是叫你把小白那孩子给我带来吗？”关老爷子敲敲手里的拐杖，埋怨道。
“忘了。”关朔走过来伸出手逗弄两下黑八个，嘴上敷衍着。
“现在打电话叫过来，让你好好照顾着人家，你听没听呀。”关老爷子踱步过来，站在关朔旁边等他打电话。
关老爷子和白洛铭爷爷是战友，白洛铭爷爷当初打仗的时候留下过病根，年纪轻轻就走了。
把一家老小托付给老爷子照顾。
老爷子重情义，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也没少帮衬。
白洛铭他爸能在边城站得住脚，也得全赖关老爷子的扶持。
关朔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掏出手机，给白洛铭发了条信息。
关老爷子吩咐管家泡了两香茗，自己拿着小茶刷一丝不苟地清理着茶盘，嘴上念叨：“白洛铭那孩子不错，你好好待人家啊。
关朔听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每次来他爷爷都得嘱咐一遍。
老爷子见关朔不作声，轻轻敲了敲桌子，一派语重心长：“你看你，每次一说起这事就这个样子。我看那孩子对你有意思，你们俩又是一起长大的，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哪天有时间，把这事给定了吧。”
关朔心下烦闷，语气不耐：“爷爷你说什么呢？”
关老爷子狠狠瞪了关朔一眼：“我说什么你能不知道？一天少跟外面那野花野草的勾勾搭搭，长的再好还能当饭吃。你看看小白，人家温文尔雅的，那才是正经人应该有的样子！”
关朔急了，对老爷子有气还得压着，憋着嗓子道：“什么野花野草，爷爷你别乱说。”
老爷子说那野花野草还能是谁，关朔听的心乱。
老爷子不依不饶：“我乱说啥了，让你照顾小白，你照顾没？一会小白来我亲自问他，你要是亏待他我饶不了你！”
他越说越激动，脸色都涨红了，眼看就要发火，关朔想起老爷子被气住院的经历，忙扶住他，语气软下来：“照顾了，您可别瞎操心了。”
不一会白洛铭就赶到了，笑意盈盈地给关老爷子鞠了个躬：“关爷爷。”
关老爷子脸色缓和了不少，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冲白洛铭招招手：“孩子，快过来让爷爷看看。”
白洛铭笑着走过去，老爷子紧紧握住白洛铭的手，怎么看怎么喜欢。
慈眉笑目道：“以后就跟小朔常过来坐坐，你爸爸最近怎么样了？”
“我爸爸最近在国外比较忙，等他回来就让他第一时间来看您，陪您聊聊天。”
老爷子听完，满意地点点头，拍拍白洛铭的手背：“好孩子，你爸爸他小时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爷爷去的早，哎～”老爷子叹了口气，又开始感怀春秋，讲起当年和白洛铭爷爷那些战友情来。
关朔在这边听着老爷子和白洛铭聊着那些陈年往事，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胡乱划拉着，心思却早飘到了九霄云外。
黎乔不是野花野草，反倒是他自己心里长草了。
那不冷不热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硬的不行，软的不吃，到底该拿他怎么办好……
老爷子拿拐杖敲了敲关朔面前的那块桌子板：“你这心思都飞哪去了？”说完递过一张单子：“和小白去帮我把这些东西买回来。”
关朔粗略的扫了一眼，是张礼物清单。
多半都是些价值不菲的营养品。
他点点头，没再多说一句，收好单子，和白洛铭一起上了车。
说来也是巧，他们和黎乔所去的是同一家商场。黎乔在3楼，关朔和白洛铭在4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