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黑色异族人猩红的眼瞳，如淬血的寒刃在张小生等人身上狠厉扫过，锋利的利爪几乎要将虚空撕裂出裂痕。它喉间滚动着不甘的低吼，权衡再三，终究化作一道暗芒，狼狈地遁入战场深处的迷雾。
“盗趾，不必追了。”白衣男子收剑归鞘，长剑嗡鸣渐息，衣袂在战场微风中轻拂，对着空无一人的虚空淡淡开口。
虚空中骤然荡起一圈涟漪，灰袍身影凝形而出。他望着异族逃离的方向跺了跺脚，语气里满是不忿：“我说沐白，你也太瞻前顾后了！咱俩联手，就算多耗些手脚，还拿不下那藏头露尾的东西？”
“拿下不难，难的是不拼耗元气。”沐白指尖摩挲着剑柄上的古老纹路，声音漫不经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别忘了，‘域门试炼’三月后便要开启，此时为这等角色耗损根基，不值。”
“多谢二位前辈救命之恩！”张小生强撑着浑身撕裂般的伤痛，踉跄着上前，身后的胖子、萧鼎等人也紧随其后，几人齐齐拱手，声音因脱力而发颤，却满是真切的感激。
“不必多礼。”沐白摆了摆手，手腕轻翻，长剑已化作流光收入储物戒中。他的目光落在张小生胸前，淡淡道：“你要谢，便谢你身上那枚‘天蓝学院客卿令’。”
“嘿，你这小子，倒是好福气！”盗趾性子爽朗，几步凑到近前，重重拍了拍张小生的肩膀，大笑着介绍，“我们是天蓝学院内院弟子，我叫盗趾，他是沐白。能让队友这般舍命相护，你这小子的人缘，可比某些冷面剑修强多了！”
“在下张小生，这些是我的队友，胖子、萧鼎、邓兮颜、邓燕燕……”张小生再次拱手，一一报上众人姓名，少年人的目光里，澄澈中透着一股坚毅。
“你就是张小生？”盗趾猛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转头看向沐白，脸上满是邀功般的得意，“哈哈哈，沐白，你瞧见没？我就说刚才那异族的目标不简单，这波救人，果然没白来！”
沐白抬眸，深邃的目光在张小生身上沉沉一凝，眸底似有星芒暗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分量：“名字听过，但能不能配得上这份‘值得’，还得看你能不能在这万族战场里，真正活下去。”
话音未落，他周身已萦绕起一层淡青色的光雾，衣袂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化作一抹青光，瞬间消失在远处战场的迷雾中，只留下一丝清冽的剑息，在硝烟未散的空气中缓缓消散。
“别理他！”盗趾对着沐白离去的方向撇了撇嘴，又拍了拍张小生的胳膊，语气里满是熟稔的无奈，“这小子打从进了内院，就整天板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百八十块灵石。你们是头一回来万族战场吧？胆子可真够肥的，连个护道者都没带，刚才若不是我们碰巧路过，恐怕早成了那异族的点心。”
他性子本就热络，几句话便拉近了距离，一边引着路，一边跟逐浪小队的众人插科打诨。一会儿指点着远处天际掠过的异兽，说那是“战场里最记仇的铁羽鹰”；一会儿又吐槽着战场的古怪规矩，笑称“捡异族尸体比抢灵草还危险，指不定就有陷阱等着”。
逐浪小队一行人，便在盗趾这若有似无的护送下，踏着战场边缘尚未散尽的硝烟，穿过层层叠叠、泛着微光的防御结界，终于抵达了万族战场中人族三大城域之一——天蓝城。青蓝色的城墙如巨兽脊梁般横亘，墙面铭刻着无数流转的防御符文，城墙上猎猎作响的“天”字大旗，在风中舒展，透着一股人族在乱世中绝不低头的坚韧与威严。
“天蓝城规矩多如牛毛，你们可得仔细看。”盗趾将一本封皮泛着哑光的厚册子扔给张小生，封面上“天蓝城准则”五个字透着严肃，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融入城中交错的街巷深处，只留下一句“有事可去内院找我”在风中回荡。
“小生，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胖子望着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商铺幌子随风晃荡，空气中飘着灵食的香气——这和万族战场的肃杀截然不同的人间烟火，让他忍不住挠了挠头，语气里满是茫然。
不止胖子，逐浪小队的人都被这久违的暖意晃了神。萧鼎等人一改之前的疲惫，眼神渐渐透亮；邓燕燕更是盯着街边卖糖画的摊子挪不开眼，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仿佛前几日在战场里的生死搏杀，此刻竟像一场模糊的旧梦。
“先找地方落脚。”张小生把册子揣进怀里，指尖触到纸页的粗糙感，迅速收敛起恍惚。他转头看向众人，声音温和：“这一个多月大家都熬坏了，先歇息几日，养足精神再说。”
这话正说到众人心坎里。邓兮颜和邓燕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赶紧洗漱睡一觉”的迫切。一行人跟着张小生拐进一条稍静的巷弄，很快看见挂着“风雨楼”木牌的客栈，门檐下两盏红灯笼晃着暖光，伙计见他们一身沾着血污与尘土的战衣，依旧热情地迎上来：“客官里面请，上好的清净房间都备好嘞！”
接连歇了三日，逐浪小队众人才彻底从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里缓过劲来。这日清晨，张小生刚用过客栈备好的灵米粥，房门便被“砰”地一声撞开，胖子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怀里还揣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脸上的肉都因急跑而抖动。
“小生！我总算打听明白了！”他一把将肉包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急声道，“这万族战场深处藏着虚空乱流，修为没到九境的，一旦被卷进去，连神魂都得被搅成碎片！”
咽干净嘴里的吃食，胖子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添了几分凝重：“唯一能安全穿过去的，是一种叫破云梭的灵器。可那玩意儿贵得离谱——我算了算，就算咱们把这一路攒的灵石、异族身上的材料全卖掉，也只够买一张单程的乘坐令牌！”
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襟，显然还有更重的话没说透。
张小生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看着胖子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嘴角轻轻勾了勾，语气带着几分了然的温和：“胖子，咱们一路闯到现在，哪回不是把后背交给对方？有话直接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前些日子，诸葛先生把地煞部的不少好手派进了万族战场，我爹……我爹也混在里头……”胖子抓着衣襟的手指越攥越紧，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发颤，“本想着能帮咱们探探路、出点力，可谁知道——他们这几天，全失联了！”
最后三个字出口，他像是瞬间泄了气的皮球，肩膀重重垮了下来，眼眶也悄悄红了。
张小生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杯沿磕在桌面发出“当”的轻响。他眼神骤然一凛，先前的温和褪去大半，猛地起身追问：“可查到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比如暗号、标记之类的？”
他自然清楚，胖子的爹娘当年靠着天蓝学院的帮助，才从那个苛待他们的宗门里脱身，之后便一直跟着诸葛青云打理地煞部的琐事。这些年，他特意托付过诸葛先生，给二人派的都是整理典籍、传递消息的安全活计，从没想过会让他们涉入万族战场这样的险地，更没料到会出这样的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