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原的月悬在祭坛穹顶,将冯妙晴的狼皮氅染成银灰色。她独坐毡帐,案头胭脂笺上的北燕地图被烛火舔舐,国境线处的朱砂格外刺眼——那是她用十二滴鲛人血画就的故土轮廓。帐外传来寒铁戟轻叩青石的声响,宇文渊的身影裹挟着草原夜风闯入,甲胄上的寒梧纹与她鬓间的双鹤钗,在月光下交织成谜。
“公主深夜不寐,可是在算北燕的复国路?”宇文渊解下戟上的狼首令旗,旗角新缝的寒梧叶拂过案头地图,“昨夜在黑沙凹,我看见你盯着互市木牌出神,眼中映着的,不是北燕的双鹤,而是胡汉的驼队。”
冯妙晴的指尖骤然捏紧胭脂笺,地图边缘的“苍狼祭坛”标记被揉出褶皱:“宇文渊,你可知道,我北燕皇室的玉牒里,刻着‘灭于北魏’四字?”她忽然掀开帐中木箱,露出半幅残破的龙纹锦缎,“这是太武帝当年受降时,我祖父亲手交给他的北燕国旗。”
寒铁戟尖轻点地面,宇文渊望着锦缎上斑驳的血痕,忽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记载:“太武帝灭北燕,却命玄甲骑护送遗民西迁,他的甲胄里,始终藏着北燕王子的玉佩。”他忽然取下腰间虎牙符,符身与锦缎上的龙纹,竟能拼合出完整的“天下”二字。
“公主想复国,是要让苍狼原的百姓再受战火?”他的声音轻得像落雪,“太武帝临终前说,胡汉如日月,缺一则天地不明。”忽然指向帐外,苍狼骑与玄甲骑正共饮酪浆,篝火映着他们交叠的影子,“你看,你的惊鸿弓与我的寒铁戟,早已在战场上织就同盟。”
冯妙晴的手忽然颤抖,胭脂笺上的朱砂血字渗染木案,竟在“复国”二字旁,晕开片寒梧叶的形状。她忽然取出双鹤钗,钗头红宝石映着他的眼睛:“我父亲咽气前,将双鹤钗刺进我掌心,说‘看见寒梧纹,便刺下去’——”她摊开手,掌心血痕与寒梧纹重叠,“可我每次举弓,看见的都是你护着苍狼原百姓的身影。”
宇文渊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掌心的老茧——那是拉惊鸿弓磨出的印记,与自己握戟的手,竟有相似的弧度。他取出片梧桐叶,叶上用密盐水写着孝明帝的密诏:“陛下允诺,苍狼原可设‘胡汉都督府’,双鹤与寒梧同列旗门。”
“共治?”冯妙晴的睫毛沾满月光,“不是征服,不是复国,是让北燕遗民与北魏百姓,同饮一川水?”她忽然笑了,笑声混着帐外的胡笳,“我曾以为,只有灭了北魏,北燕的魂才能归乡。直到看见你的鱼鳞阵护着胡汉毡帐,才知道——”
“才知道,魂归处不是旧国旗,是百姓的炊烟。”宇文渊接过话头,将虎牙符与双鹤钗并排放置,“当年太武帝收下北燕国旗,却让它在玄甲骑的护持下重生。如今我们要做的,不是让双鹤与寒梧争辉,而是让它们共舞长天。”
帐外忽起夜风,吹得胭脂笺上的北燕地图猎猎作响,却见冯妙晴早已在图上添了笔——苍狼原与幽州的边界处,画着寒梧与双鹤交缠的纹章。她忽然抽出惊鸿弓,将胭脂笺射向穹顶,纸箭竟在月光下摆出“共治”的阵型:“好!我冯妙晴今日起,只认苍狼原的胡汉盟,不认灭国的旧恩怨。”
宇文渊望着纸箭上的胭脂印记,忽然想起射雕之赌时,她故意射偏的那支箭——原来从那时起,双鹤的羽翼,早已在寒梧的枝桠间,找到了栖身之处。他将狼首令旗递给她,旗面的寒梧叶与她的双鹤钗,终于在烛火中,映出交相辉映的光。
是夜,苍狼祭坛的篝火通宵未灭,冯妙晴的胭脂笺被郑重地收进寒铁戟的璇玑锦囊,与苏绾的天机图、王若雪的算筹并列。宇文渊知道,这场交心之谈,解开的不只是北燕公主的心结,更是横亘在胡汉之间的千年冰甲——当双鹤钗与寒梧纹真正相认,苍狼原的风雪,终将化作孕育共生的春水。
寒铁戟斜倚在毡帐门前,戟头的双鹤钗与虎牙符轻轻相叩,声如细雪落梅。冯妙晴摸着掌心的寒梧血印,忽然明白:复国之梦,不如与眼前人共筑胡汉共治的祭坛——那里供的不是帝王霸业,而是让苍狼与寒梧,永远在同一片草原上,听驼铃相和,看日月同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