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原的月悬在穹庐顶,将冯妙晴的红披风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她独坐篝火旁,指尖反复摩挲着檀木匣,匣中“凤栖梧”金钗是北燕皇室最后的嫁妆,双鹤喙衔寒梧枝,钿头刻着胡汉文字——那是祖父与太武帝结盟时,命匠人熔两国金器所铸。
“公主可是在等某家?”宇文渊的声音混着战马喷鼻声传来,青骓马的鞍鞯上,寒铁戟与狼头金印相叩,惊起流萤般的火星。他解下甲胄,露出内里绣着双鹤纹的中衣——这是冯妙晴趁他疗伤时,亲手在寒梧纹旁添的细绣。
冯妙晴的指尖骤然捏紧木匣,火光映得她耳尖发烫:“宇文渊,你可知这金钗的来历?”匣盖“咔嗒”开启,金钗在月光下流转,双鹤的眼瞳是两粒东珠,正映着他眉间的霜雪,“北燕公主出嫁时,须由驸马亲手戴上,寓意‘凤栖寒梧,胡汉同枝’。”
宇文渊的目光凝在金钗上,忽然想起她在胡帐论棋时,曾用狼头金印换互市之约,此刻金钗的寒梧纹,竟与他戟身的破虏纹暗合。他忽然单膝跪地,指尖抚过钗头的双鹤:“当年太武帝与北燕缔结盟约,曾言‘双鹤栖寒梧,天下无征夫’。”
“可我是亡国公主。”冯妙晴的声音忽然哽咽,惊鸿弓斜倚在膝头,弓弦上的梧桐叶已褪成枯色,“苍狼原的遗民还在等我复国,而你……你的寒梧旗要护的是天下百姓。”她忽然解下鬓间银簪,三千青丝如流霞倾泻,“这金钗,我藏了十年,直到看见你在暴风雪中为柔然牧民抛粮……”
宇文渊的指尖划过她发间的碎雪,触到未愈的刀伤——那是飞狐堡之战,她为护百姓中箭的痕迹。他忽然握住她握钗的手,金钗的寒梧枝桠,恰好嵌进他掌心的戟茧:“妙晴,你可知我为何总留柔然降兵?”他望向远处的互市篝火,“因为太武帝的破虏戟,从来不是为了灭国,是为了让胡汉的毡帐,都能升起炊烟。”
冯妙晴的睫毛沾满月光,忽然将金钗塞进他掌心,钗尾的流苏扫过他甲胄内侧的双鹤纹:“我知道,你要的是天下太平,而我……”她忽然翻身上马,胭脂马的嘶鸣惊起寒鸦,“我只愿做你帐前的惊鸿骑,执鞭坠镫,待你平定柔然、剪除胡氏……”
“妙晴!”宇文渊的声音追上她的红披风,寒铁戟挑起篝火的火星,“当年太武帝与北燕王子结拜时,曾在苍狼祭坛立誓——‘胡汉同心,不分彼此’。”他忽然指向星空,双鹤星与寒梧星在穹顶交辉,“等天下定了,我便卸甲归田,陪你在苍狼原牧马,让双鹤钗与寒铁戟,都成为草原的传说。”
胭脂马忽然驻足,冯妙晴的背影在月光下微微颤抖。她摸向鬓角,那里还留着他方才触碰的温度,忽然轻笑,声音混着夜风传来:“宇文渊,你可知‘凤栖梧’还有下半句?”她转身时,金钗已戴在发间,双鹤与寒梧在火光中展翅,“是‘梧生双枝,凤不独栖’。”
是夜,苍狼原的篝火噼啪作响,宇文渊的掌心还留着金钗的余温。他望着案头的《破虏阵图》,发现冯妙晴不知何时在图上添了笔——幽州与苍狼原之间,画着双鹤驮着寒梧飞翔的轨迹。寒铁戟斜倚在毡帐内,戟头的金钗流苏与鲛人玉佩相碰,声如私语。
冯妙晴的毡帐里,惊鸿弓换上了新弦,弦上系着半幅绣着寒梧纹的帕子——那是宇文渊擦戟时用过的。她摸着帕角的破虏纹,忽然明白,所谓示爱,不必说尽衷肠,只要他的戟风所指,便是她的弓弦所向;所谓隐忍,不是埋藏情愫,而是让胡汉共荣的理想,先于儿女情长绽放。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苍狼祭坛的星图悄然移位,双鹤星与寒梧星终于相接。宇文渊望着冯妙晴发间的金钗,忽然懂得,她的爱如惊鸿箭,迅猛而执着,却又像苍狼原的月光,温柔地笼罩着每一个胡汉百姓。而他的承诺,不是空泛的誓言,是将寒铁戟插入草原的决心,是让凤栖梧的传说,在护民的征途中,渐次成真。
寒铁戟与凤栖梧金钗,终于在同一个毡帐内,映着篝火的光。窗外,胭脂马与青骓马相依而眠,马蹄铁上的寒梧纹与双鹤印,在晨露中渐渐清晰——这是胡汉同心的印记,也是两个灵魂,在塞北风沙中,彼此靠近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