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自无边的黑暗中苏醒,苏槿发现自己并未回到那片熟悉的神识空间。
她回来了,回到了最初的本体——成为了一朵昙花妖。
脑海中只有上一世惨死的记忆碎片,但与她心神相连的器灵太初,却似乎知晓更多。
太初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在她灵台中响起:“主人!恭喜您成功复活,回归本体!既然您醒了,那爸爸……他应该也醒了。”
时光,竟回溯到了她被虐杀的那一刻。
彼时,她被青云宗首席大弟子霄澈所救。
她原本是宗门长老拘来置于秘境中,用以磨砺弟子心性、助长修为的“工具”。
霄澈踏入秘境时,苏槿最初不过是贪恋他周身清冽的灵气与灼目的气运。
然而,霄澈并未像其他弟子那般视她为可随意采撷的灵物。
他教她如何汲取日月精华,引导她运转妖力。
起初,苏槿以为他是想养肥了再杀,毕竟修为越高的花妖,于修士而言助益越大。
可后来,他又开始耐心教导她人族的礼仪规矩,一字一句,一举一动。
朝夕相处间,某种微妙的情愫悄然滋生。
霄澈凝视她的时间越来越长,时常看着她怔怔出神。
秘境修炼结束之期将至,苏槿心中满是不舍。
霄澈竟违背门规,偷偷将她带回了青云宗,安置在自己院中,名义上做了个贴身丫鬟。
苏槿对他全心依赖,而霄澈的目光,也愈发难以从她身上移开。
情愫暗涌,终在他趁她伏案小憩,偷偷印下一吻时,如野火燎原。
霄澈明白,自己道心已乱,彻底沦陷。
后来,苏槿为救他性命不惜暴露妖身,震动全宗。
宗主震怒,欲将花妖就地正法。
是霄澈跪在殿前,以自身性命与道途起誓,苦苦相求。
念及他是宗门百年不遇的天才,宗主最终勉强让步,允许苏槿留下。
但霄澈,早已是宗主之女林婉儿内定的道侣。
苏槿的存在,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明里暗里的欺辱接踵而至,只因他们以霄澈的前程相胁,苏槿便默默承受,从未向他吐露半分。
直到宗主亲自下令,命霄澈与林婉儿结成道侣。
至此,霄澈才终于直面内心——他爱上了这朵由他亲手带入凡尘的昙花妖。
他毅然拒婚。林婉儿羞愤交加,誓要诛杀苏槿。
宗主却拦下了她,转而向霄澈提出条件:若他能取回天山圣果,便允他与苏槿的婚事。
为求圣果,霄澈历经九死一生,甚至一度心灰意冷,险些遁入空门,却因心底一丝执念未消,未能斩断尘缘,自然也未能踏破虚空,飞升上界。
当他带着圣果风尘仆仆地归来,心底却滋生出一丝怨怼
——若非这段情缘羁绊,自己或许早已得道飞升。
这股怨气让他闭口不提婚事,转而选择了闭关,试图稳固境界,理清纷乱的心绪。
他的沉默,在宗主与林婉儿看来,便是移情与放弃。
于是,无人庇护的苏槿,被交给了因爱生恨的林婉儿。
接下来的折磨,成了苏槿永世无法挣脱的梦魇。
她被死死钉在刑柱之上,利刃一刀一刀划破她娇艳的脸颊,持续整整一日的凌虐,撕心裂肺的痛楚几乎将她的意识撕裂。
最后,他们甚至撕碎了她的衣裳,极尽羞辱。
刑架上,利刃划破脸颊,她始终望着他闭关的向。
其实她可以化作原形逃走,却怕连累他的名声。
“霄澈会来的...”她坚信。
她固执地等着,等着那个曾给她温暖、许她未来的男子,能如天神般降临,带她脱离苦海。
然而,直到生命之火即将燃尽,她等来的,只有周围人冰冷的嘲讽
:“别痴心妄想了!霄澈师兄欲证大道,岂会为你这卑贱花妖自毁前程?默许我等行事,便是他的态度!”
希望彻底湮灭,心,在那一刻死去。
就在苏槿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同时,霄澈终于冲破心魔,豁然开朗
——什么大道飞升,都比不上那个巧笑倩兮的身影!
他冲出关隘,心中只想着与她成婚,此生足矣。
可他见到的,却是爱人衣不蔽体、血肉模糊、已然冰冷的尸身。
眼前的一幕,如同最锋利的剑,瞬间劈碎了他所有的理智与未来。
“啊——!”
霄澈彻底疯了。
剑光倾泻,血染青云。
所有参与凌辱、冷眼旁观者,尽数被他斩于剑下,整个宗门笼罩在血色恐怖之中。
杀红了眼的他,抱起苏槿残破的躯体,踏着漫天血雨,直赴西域天山。
他跪倒在万年雪峰之巅,不顾身份,不顾尊严,向着传说中的圣僧叩首不止,额前血肉模糊。
“求尊者救她。” 他叩首在万载寒冰之上,额间鲜血蜿蜒而下,瞬间凝成冰痕,“任何代价,霄澈万死不辞。”
守山的僧人低眉垂目:“花妖魂魄已散,执念方存一线生机。施主,强求逆天,纵使她活,你也将永堕因果轮回,不得超脱。”
“那就堕。” 霄澈抬起头,眼底是焚尽一切的疯狂与死寂,“只要她活。”
他散尽千年修为,以心头精血为引,逆天召魂。
九天雷劫轰然劈下,他以身硬抗,血肉焦糊却寸步不退。
最终,那株枯萎的昙花在他怀中,终于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生机。
冰冷的锁链缠绕上手腕脚踝,粗糙的木桩摩擦着背脊的肌肤。
苏槿被死死钉在刑架之上,与记忆中那般无二。
台下,是青云宗众多弟子混杂着鄙夷、好奇与兴奋的目光。
林婉儿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站在她面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怨毒和快意。
“妖就是妖,”林婉儿的声音尖利,清晰地传遍全场,“凭你这张狐媚子的脸,也配迷惑霄澈师兄?”
周围的弟子们爆发出哄笑和附和:
“就是!区区花妖,卑贱之物,也敢觊觎首席师兄!”
“不知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迷惑了霄澈师兄的心智!”
“看她那样子,还装什么清高!骨子里不就是个吸人精气的玩意儿!”
“划花她的脸!看她还拿什么勾引人!”
污言秽语如同冰锥,密密麻麻刺来。苏槿垂着眼睫,脸上却奇异地没有任何恐惧,甚至连一丝波澜也无。
不对劲。
她清晰地记得,上一次此时,她心中充满了对霄澈会来救她的期盼、信任,以及面对羞辱时的委屈和恐惧。
那份依赖如同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支撑着她忍受酷刑,只为等他。
可现在……那份期盼消失了。
心底深处,只剩下一种被漫长时光和绝望浸透后的冰冷与麻木。
关于霄澈的记忆依旧清晰,可那份曾让她生死相许的情感,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抽离了,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回响。
她看着他,看着记忆中会为她不顾一切的身影,此刻却激不起心中半点涟漪。
没有期待,没有怨恨,甚至没有失望。
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周围的哄笑声、叫好声更加响亮,如同群魔乱舞。
而苏槿,只是安静地承受着,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冷眼旁观着这具名为“苏槿”的躯壳正在经历的劫难。
对霄澈,她竟真的……没有一丝期待了。
这份异常的平静,反而像一种无声的挑衅,让林婉儿的怒火燃烧得更加疯狂。
她想要看到的是这花妖的恐惧、哀求、狼狈,而不是这样死水般的平静!
“你这张脸,我看着就恶心!”林婉儿尖啸着,匕首的冷锋贴上苏槿的脸颊,冰凉的触感之后,上一世皮肉被割开的锐痛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