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4日,阿国南部,卡纳邦,班加罗。
原邦府大楼被匆忙改造的临时央府会议室内,气氛凝重而诡异。
贾尼赫坐在主位,他那时常带着某种理想化狂热表情的脸上,此刻混杂着未散的惊怒。
在他面前的长桌上,散乱地放着来自北方前线的一系列糟糕战报——班公诺尔失守、“狮泉”高地崩溃、新得利被兵临城下…
“废物!蠢货!考尔这个懦夫!他把我们伟大的阿国母亲的脸都丢尽了!”
贾尼赫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盖叮当作响。
他挥舞着手臂,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
“我们拥有世界上最英勇的士兵,我们得到了米酱朋友最先进的武器!可结果呢?”
“一天!仅仅一天多的时间!敌人就打到了我们的国都门口!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围坐在桌边的班子成员和高级将领们,个个低垂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国防长克里希纳脸色灰败,喃喃道。
“敌人的推进势头太猛了,他们的炮火准备前所未有,还有那种能低空盘旋、精准打击的直升机…”
“我们的部队,损失惨重…”
“这不是理由!”
贾尼赫粗暴地打断他。
“是指挥的问题!是意志的问题!”
他正欲继续发泄怒火,一名秘书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将一份刚收到的电文递到了他的手里。
贾尼赫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起初是茫然,随即瞳孔微缩,脸上的怒气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和近乎荒诞的表情取代。
他反复看了几遍电文,又抬头看了看会议室里垂头丧气的众人,最后,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弧度出现在他的嘴角。
“诸位!”
贾尼赫的声音忽然平静了下来,但带着一种奇异的张力。
“刚刚收到前线…或者说,靠近前线地区传来的消息。”
“位于战线后方约二十公里的桑卡尔村,遭遇了华复联军猛烈的炮火袭击!”
“整个村庄几乎被从地图上抹去了!初步估计,有大量…我是说,非常大量的平民伤亡!”
会议室内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贾尼赫。
内部长夏斯特里扶了扶眼镜,小心翼翼地问道。
“先生,消息…核实了吗?来源可靠吗?毕竟桑卡尔村的位置那么靠后,敌人的炮兵…”
“还需要核实什么?!”
不等夏斯特里说完,财部长德赛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他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看着贾尼赫。
“这一定是真的!毕竟先生早在开战之初就预见到了敌人的残暴!”
“他曾经告诉我们,华复联军会不顾国际公约攻击我们的平民!看吧!预言成真了!”
“先生的远见卓识,又一次被事实证明了!”
他看向贾尼赫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仿佛在看一位能未卜先知的圣人。
旁边一个名叫帕特尔的资深官员,这时眉头紧锁,他觉得这事透着古怪,谨慎开口道。
“德赛先生,冷静点,前线战况混乱,误报或者…甚至是我们自己的失误,都有可能。”
“在未经过彻底调查之前,我们不宜过早下结论,更不宜…”
“帕特尔先生!你这是在怀疑先生的判断吗?”
情报负责人卡奥立刻出声,语气尖锐道。
“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必须团结一致!”
“敌人正在践踏我们的土地,攻击我们的人民!桑卡尔村的悲剧,正是揭露他们野蛮面目的铁证!”
“我认为,这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我们扭转舆论局面的天赐良机!”
“没错!卡奥先生说得对!”
另一个以激进着称的年轻官员古杰拉尔兴奋地拍案而起。
“我们应该立刻联系所有能联系到的国际媒体!召开新闻发布会!把华复联军的暴行公之于众!”
“要让全世界都看看,他们到底是怎样一群屠夫!”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看向贾尼赫,提出了一个更加荒诞的建议。
“先生!我认为,这次的新闻稿,应该由您亲自执笔!”
“您拥有洞察未来的智慧和无与伦比的口才!由您来控诉,效果绝对是最好的!”
“我相信,只要是您写下的事情,哪怕现在还没发生,将来也一定会成为现实!”
“我们必须充分利用您这…能预言的能力...”
古杰拉尔这话一出,会议室里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怪异的表情,纷纷看向贾尼赫‘开过光’的嘴!
有些人甚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仿佛真的认同贾尼赫拥有某种“言出法随”的能力。
就连原本持怀疑态度的帕特尔,也被这清奇的脑回路弄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反驳。
贾尼赫听着下属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从最初的震惊和一丝心虚,慢慢变得心安理得。
因为他清楚自己之前都是胡说八道,可现在已经开始享受这种被“印证”的感觉。
他清了清嗓子,双手虚压,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
贾尼赫的脸上恢复了那种领袖的矜持和悲悯。
“桑卡尔村的悲剧,令人心痛。”
“这充分证明了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毫无人性的敌人,正如我之前反复强调的那样。”
他刻意加重了“之前”两个字,仿佛自己早已洞悉一切。
“德赛和古杰拉尔的建议很有建设性,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他继续道。
“第一,立刻以最强烈的措辞,向米酱方面通报此事,强调我们正在为自由抵挡怎样的敌人。”
“让他们立刻无条件地加大军事援助,包括最先进的战机、坦克。”
“甚至…我希望他们能认真考虑直接出兵干预的可能性!”
“第二...”
说到这,他看向古杰拉尔和宣传部门的官员。
“立刻准备新闻发布会!我要亲自出席!向全世界揭露华复联军的罪行!”
“新闻稿…嗯,我会亲自把关核心内容。”
他没有直接答应亲自执笔,但默许了可以极尽夸张之能事。
“第三,动员我们所有的外交资源和民间力量,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舆论攻势!我们要让华复联军在国际社会寸步难行!”
会议在一种混合着悲愤、狂热和投机主义的诡异气氛中,迅速达成了“一致对外,甩锅到底”的共识。
很快,一场紧急新闻发布会在班加罗新闻厅仓促举行。
闻讯赶来的各国记者挤满了大厅,闪光灯此起彼伏。
贾尼赫站在演讲台后,脸上带着沉痛和愤怒的表情,他挥舞着一份(空白的)所谓“前线报告”,用充满感情(表演)的语调,声嘶力竭地控诉着。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一个黑暗的日子!就在数小时前,我们收到消息。”
“华复联军对我们后方一个宁静的、与世无争的村庄——桑卡尔村,发动了蓄意已久的炮火覆盖!”
“他们使用了包括重炮、甚至可能是不被果基法允许的武器!整个村庄已经化为焦土!”
“无数的妇女、儿童、老人,在睡梦中或被炸成碎片,或被活活烧死!”
“初步估计,伤亡人数高达数百人!这是赤果果的战争...是反人...”
台下记者一片哗然,不少人都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在此,以阿国总理的名义,强烈谴责这一野蛮行径!”
“我们呼吁国际社会,特别是米酱及其盟友,立刻采取行动,制止这场图杀!”
“我们需要帮助!我们需要正义!”
贾尼赫的声音带着哭腔,演技堪称一流。
当有记者提问是否有确凿证据,比如照片或独立调查结果时,贾尼赫信誓旦旦地表示。
“前线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没时间收集证据!但我们有无数目击者的证词!有无法辩驳的事实!”
“难道满地的废墟和无辜者的鲜血,还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他成功地将问题引向了情感控诉,回避了实质证据。
与此同时,阿国外交官们也紧急约见了米酱驻班加罗的代表,递交了措辞强硬的照会。
并提出了几乎无限的军事援助清单和出兵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