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陆明川踮着脚在经济学书架顶层摸索资料,指尖触到《计量经济学模型》的瞬间,身后传来纸页散落的窸窣声。他慌忙转身,正撞进一双盛满星光的眼睛——林雪怀里的《百年孤独》散落在地,泛黄的书页间还夹着枚银杏书签。\"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弯腰捡拾时指尖相触,像被电流轻轻蛰了一下。林雪耳尖泛红,垂眸时发梢扫过陆明川手背,留下若有似无的茉莉香。
此后每个周末清晨,靠窗的老位置总摆着两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陆明川演算公式时,林雪就在旁边批改作文,红笔在纸页上划出优美的弧线;遇到解不开的难题,林雪会放下笔,轻声诵读博尔赫斯的诗句,那些带着韵律的文字总能让陆明川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某个飘雪的夜晚,他们踩着积雪从图书馆回宿舍,林雪突然指着天空轻笑:\"你看,路灯把雪花照得像会发光的萤火虫。\"陆明川望着她睫毛上凝结的冰晶,第一次觉得,原来贫瘠的生活也能开出花来。
毕业典礼那天,林雪攥着陆明川递来的红玫瑰,听他说要回到青石县当基层干部。风掀起她的学士服下摆,她却稳稳地把花别进他胸前的口袋:\"我陪你去。\"县城中学的办公室里,林雪抚摸着斑驳的木质讲台,窗外传来学生们的嬉笑打闹。她在教案本扉页写下\"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转身给孩子们讲解《背影》时,眼角余光瞥见操场上陆明川和村民们交谈的身影,嘴角不自觉扬起微笑。
变故发生在深秋的雨夜。林雪下晚自习回家,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却在自家院墙上撞出刺目的腥红。\"别多管闲事\"四个大字歪斜地泼洒在青砖上,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油漆味。她的钥匙卡在锁孔里迟迟转不动,直到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陆明川举着手机照明,光线扫过墙面的瞬间,他攥紧的拳头发出骨节脆响。\"别怕。\"他把林雪护在身后,声音却在颤抖。林雪反而踮脚擦掉他脸上的雨水:\"正好该刷墙了,明天我买桶白漆。\"转身时,她悄悄把指甲掐进掌心,不让眼泪掉下来。
陆母突发心梗那晚,林雪背着老人冲下五楼。救护车的顶灯在雨幕中旋转,她握着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听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忽然想起陆明川曾说:\"妈这辈子太苦了,我想带她看看外面的世界。\"缴费、取药、办住院手续,她在医院走廊来回奔波到凌晨三点。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她正趴在病床边打盹,被陆明川轻轻摇醒。\"辛苦你了。\"他声音沙哑。林雪慌忙整理乱发,笑着把检查报告递过去:\"医生说恢复得很好,你看,妈都能喝粥了。\"
深夜批改作业时,林雪常听见窗外传来可疑的脚步声。她把防狼喷雾塞进枕头下,却在陆明川加班未归的夜里,数着钟表的滴答声直到天明。某个凌晨,她在学生作文里读到这样的句子:\"爸爸说给李老师送了茅台,明天我就能坐第一排。\"铅笔在纸页上顿出深深的凹痕。她开始留意家长群里隐晦的对话,借家访机会走访学生家庭,用买菜时闲聊的口吻收集线索。当她把写满笔记的便签纸交给陆明川时,对方眼里闪过惊讶与心疼:\"太危险了,以后别...\"话没说完,林雪已经把热牛奶塞进他手里:\"你守护世界,我守护你。\"
月光透过教室窗户洒在教案本上,林雪又写下新的批注。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远处纪检委的办公楼依然灯火通明。她轻轻合上笔记本,起身关窗时,看见陆明川骑着电动车拐进巷口。车灯的光晕里,飘落的银杏叶打着旋儿,像极了他们初遇时那枚书签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