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宁在船厂里忙着,棠云婋也没闲着。
她先让双鲤以永安王府的名义,组建了一支庞大的商队,采购了大量丝绸、瓷器、茶叶等海外人会喜欢的紧俏商品。
然后又让九栀准备了远航所需的各类物资。
整个王府唯有她出过海,知道海那边的情况。
九栀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回来了没多久,竟然又要跟着王妃出海了。
不过这一回,她不再是一个人。
九栀高高兴兴地领命,让人准备了耐储存的腌肉和干货,还有充足的淡水和药品,各种御寒的衣物以及用于修复船只的工具。
棠云婋结合皇家藏书阁中零星的海外记载,绘制出了初步的航线图。
随后又找来九栀,详细探讨,标注出已知的危险区域、可能的补给点以及绿松岛的大致方位。
然后等谢翊宁从通州回来之后,他们夫妻俩又叫上了核心的船员一块反复推演航行计划。
他们设定了几条备选航线以应对不同海况和可能遇到的危险。
同时还制定了详细的应急方案。
遭遇风暴如何应对,碰到海上匪徒如何战斗,与陌生势力接触时何种情况下交易、何种情况下回避或战斗,以及万一失散后的汇合地点等。
他们将这一切都写成了奏折,上交给了文昭帝。
看着他们做了这么万全的准备,文昭帝心下微松。
他揣着这本厚厚的奏折去了未央宫。
一进门,就看到崔皇后正对着窗边那盆开得正盛的牡丹出神,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轻愁。
他轻咳一声,脸上堆起笑,凑了过去:“皇后,瞧朕给你带什么来了?小石头和婋婋他们把出海的事儿琢磨得那叫一个周全,都快写成兵书了。你快看看,看完也好放心些。”
说着,他便将奏折递到崔皇后眼前。
崔皇后眼皮都没抬,只淡淡瞥了一眼那奏折,语气不咸不淡:“皇上圣明,孩子们自然是极用心的。臣妾一个妇道人家,看不懂这些军国大事。”
文昭帝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自顾自地在崔皇后身边坐下,翻开奏折,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炫耀了起来。
“你看看这儿,他们连遇到风暴时,哪种船型怎么调整帆向都写清楚了。还有这儿,碰到不同情况的海盗,用哪种阵型对敌……比朕想的还详细。”
崔皇后依旧不接话,只伸手拨弄了一下牡丹的花瓣。
文昭帝偷摸瞧着她的脸色,知道她心里还是在埋怨他,就这样轻易答应了儿子和儿媳出海。
他放下奏折,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朕知道你心里头舍不得,你担心他们。朕又何尝不是?”
他伸手去握崔皇后的手,崔皇后没有躲开。
她倒也不是真的埋怨皇上,只是心里有些难受。
难不成整个大虞就没有别的能干的人了么,就非得让她的儿子儿媳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情吗?
但她也知道小儿子有多能磨人,他若想去,没人能拦得住。
若是他们夫妻俩求到她面前来,她肯定也会松口的。
文昭帝的语气愈发温和了:“可你也看见了,孩子们不是莽撞行事。他们这是为国分忧,也是想为无恙、无忧,还有这大虞的万千百姓,去搏一个太平将来。”
“咱们做父皇母后的,总不能折了他们的翅膀,把他们一辈子圈在身边吧?”
他顿了顿,忍不住回忆起了过去。
“想想过去这些年,咱们就盼着小石头能平安长大。如今他不仅长大了,还能有这般担当和魄力,咱们该高兴才是。”
“再说了,还有婋婋那孩子在旁边看着他呢。她是个稳得住的,有她在,咱们不用那么担心。”
崔皇后听到这里,眼圈微微有些发红,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臣妾不是不明事理。只是这一去山高水远,海上风浪无情,万一两个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让臣妾可如何是好……”
“没有万一!”文昭帝斩钉截铁地打断她,语气笃定。
“朕已下令,让沿海各州府密切关注,水师随时策应。他们将来出发一定会带最精良的装备,最得用的人手,做最周全的准备。朕向你保证,一定让他们平平安安地回来。”
“等他们回来了,朕就把这摊子事都扔给太子,咱们也出去走走,散散心,如何?”
听到这话,崔皇后心中微动。
除夕宫宴上,孙儿孙女说的那些海外风貌勾起了她对宫外的向往。
从楚王妃到皇后,入宫数十载,这四方宫墙便是她全部的天地。
她每日面对的是规整的宫道和繁复的礼仪还有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宫务。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踏出过这朱红宫墙了。
只是她很清楚,她是大虞的皇后,不可能说走就走。
如今皇上的一句“出去走走,散散心”让她好不容易按下的心思再度死灰复燃。
文昭帝看着她出神的样子,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和心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些年,委屈你了。是朕把你圈在这宫里太久了。”
崔皇后回过神来,眼中泛起了水光。
她反手握住文昭帝的手,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皇上此言当真?当真能带臣妾出去看看?不是去行宫,就去看看真正的民间?”
文昭帝见她如此,心中大定,知道这剂“药”下对了,连忙保证:“君无戏言,等那两个小混蛋平安回来,咱们就微服出巡,你想看什么,咱们就看什么。”
崔皇后终于露出了笑意:“皇上就会拿好话哄臣妾。”
“那皇后不生朕的气了?”文昭帝也笑了起来。
“臣妾何时生过您的气。”崔皇后依偎到了他的怀里,喃喃道。
“儿大不由娘,他们既然心意已决,臣妾也只能在菩萨面前多上几炷香,求佛祖保佑他们了。”
文昭帝笑着点了点头:“好,朕陪你一起上香,给孩子们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