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谢无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烙饼一样,怎么也睡不着。
一想到明天就要踏出王府去完成那惊天动地的接驾大业,他心里就又痒又激动,还夹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紧张。
他一会儿幻想父王母妃在港口看到他们时那惊讶又欢喜的表情。
一会儿又担心路上会不会真遇到姐姐打不过的坏人。
一会儿又害怕被皇祖父和太子伯父重罚……
各种念头在小小的脑袋里打架,直到后半夜才在极度兴奋与疲惫中迷迷糊糊睡去。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屋引无忧准时把还在做梦的谢无恙摇醒:“快起来,行动了!”
谢无恙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被姐姐拖下床,换了身普通不打眼的外衫。
两人鬼鬼祟祟地摸到王府一侧专供仆役采买进出的小门附近,躲在茂密的花丛背后。
“看我的!”屋引无忧自信满满捡起一颗小石子,朝着不远处的月亮门方向用力扔去制造出声响。
守在小门旁的两名侍卫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朝着声音来源警惕地望去。
“就是现在!快走!”屋引无忧压低声音,拉着谢无恙猫着腰就往小门冲。
眼看胜利在望,门口突然闪出王府侍卫凝寒高大的身影。
他面无表情地抱拳行礼:“见过两位小主子。如今时辰尚早,不知二位这是要去何处?可需要属下备车?”
第一次尝试,失败。
两人讪讪地退回院子。
屋引无忧不死心,眼珠一转:“走,我们去马厩,就说想骑小马驹在府里溜达!”
到了马厩,他们刚牵出心爱的小马,还没等翻身上去,马夫和两名侍卫就恰到时机的出现了。
两人笑容可掬地表示要保护小主子的安全,寸步不离地跟在左右。
别说溜出府了,连甩开他们五步远都难。
第二次尝试,失败。
日头渐高,屋引无忧有些急了。
她使出了“尿遁”大法,拉着弟弟假借回房更衣当借口,想从连接花园的抄手游廊找机会翻墙。
结果刚摸到墙根下,头顶就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小主子,墙上青苔湿滑,当心摔着。”
两人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墙头上已然坐着一位笑眯眯的王府护卫。
第三次尝试,再次失败。
接连受挫,谢无恙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小声道:“姐,要不算了吧?府里的护卫看得也太紧了。”
屋引无忧也累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但她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跺脚道:“不行,我就不信了。这王府难道还真成铜墙铁壁了不成!”
她咬着嘴唇,开始琢磨着第四条“妙计”。
两人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呢,实际上他们的反常早就被暗卫记在了心里。
暗卫当即将两人反常的举动告诉了首领照夜。
照夜听着手下暗卫汇报两位小主子一早起来就上蹿下跳、屡败屡战的“壮举”,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回应,只叮嘱了一句看好小主子,随后便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无忧和无恙的寝屋里。
很快他就找到了无忧留下的认错书。
纸上内容大意是:因思念父王母妃心切,未经皇祖父、皇祖母准许,私自离京前往津海港迎接,深知行为不妥,甘愿受罚云云。
落款处,谢无恙和屋引无忧的名字都签好了。
墨迹已干,显然是提前写好的“免责声明”。
照夜嘴角抽了抽,不敢怠慢,立刻带着这几份“罪证”入宫面见文昭帝与崔皇后。
未央宫里,文昭帝接过那“认错书”快速扫了一眼,先是愕然,随即气得吹胡子瞪眼。
“胡闹!真是胡闹!两个小兔崽子胆子肥上天了,竟敢谋划私自出京。这要是路上出点什么事,朕该如何给小石头夫妻俩交代。”
崔皇后在一旁看着,起初也是心惊,但看着那字里行间透出的浓浓思念和那句“甘愿受罚”又忍不住心软了。
她瞥了一眼文昭帝,见他一副明明担心却强装愤怒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皇上息怒。”崔皇后忍笑道。
“您瞧瞧这两个小家伙连认错书都提前写好了,这是铁了心要去啊。这份孝心和胆识,倒颇有几分小石头当年的风范。”
文昭帝被她一说,怒气也消了些,无奈地放下那认错书,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朕岂能不知他们思念父母?可这也太无法无天了。津海港路途虽不算极远,但两个半大孩子独自前往,万一……”
他说不下去了。
崔皇后也知道这事有多危险,但她了解这两个孩子,尤其是无忧。
她和她父王那倔强的劲像了个十成十。
她想做的事情一定会想方设法做到,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们今日能拦得住她,难道还能日日、时时都拦着她那颗向往广阔天地的心吗?
尤其是无忧的肩上还担着北境的重任。
于是她柔声看向了文昭帝:“皇上的担忧臣妾岂会不知?无恙和无忧是咱们的心头肉,但凡有一点闪失,臣妾比您更痛。”
“只是雏鹰总要离巢才能学会搏击长空。我们护得了他们一时,护不了一世。让他们在我们还能掌控的范围内经历一些风雨,见识一些人心险恶,栽几个无伤大雅的小跟头,臣妾以为反倒是件好事。”
文昭帝被崔皇后这番话说得沉默了片刻,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关心则乱。
他重重叹了口气,带着点赌气的成分往椅背上一靠:“所以皇后的意思是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们胡闹?让他们真以为自个儿本事通天,能瞒过我们溜出京城?”
崔皇后见他语气松动,眼中笑意更深,亲自端起茶盏递到他手边,声音温软如春风。
“皇上,您这说的哪里话?臣妾的意思是,咱们啊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他们自以为成功地溜出去。”
“反正有大批暗卫在暗中如同铜墙铁壁般护着。如此既能全了他们这份孝心和勇气,让他们得到历练,又能确保万无一失。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文昭帝听着皇后这番情理兼备、高瞻远瞩的话给说服了。
他握住崔皇后的手,脸上浮起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罢罢罢,皇后说得总是在理的。就依你,让这两个小混蛋得逞。”
随后他看向了照夜:“给朕盯紧了这两个小皮猴,让他们出去闯一闯,碰碰壁,栽几个不伤筋动骨的小跟头就行。务必护住他们的周全。”
“微臣领命。”照夜当即答应了下来。
永安王府里,屋引无忧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逃离王府暗卫的视线。
“咱们去烈国公府,找敦舅舅。”屋引无忧眨巴着眼睛看向了弟弟。
谢无恙眼前一亮:“对啊,去了烈国公府,让敦舅舅带咱们出去玩,然后趁机开溜。”
两人当即回屋去拿认错书,准备把东西交给尉迟敦,到时候开溜了让尉迟敦交给王府护卫就行。
守在寝屋附近的护卫鸣奎见两个小主子回来了,心下一惊。
糟糕,老大把小主子的东西拿走了还没还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