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市中心美术馆。
黄昏的光线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为展厅内的红酒杯镀上一层琥珀色的光晕。
楚星焕站在自己的画作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红宝石戒指，那颗被沈宴亲手打磨的宝石在灯光下如同凝固的火焰，内里仿佛有血液在流动。
\"紧张？\"
沈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银发束在脑后，黑色西装衬得肤色愈发苍白。
尽管他已经能在阳光下自由活动，但美术馆的策展人还是体贴地将开幕式安排在日落时分。
楚星焕摇头，又诚实地点头：\"有点。毕竟这些都是......\"
他环顾四周，墙上挂着的三十多幅画作中，有一半是沈宴的肖像，\"太私人了。\"
沈宴的手指轻轻擦过他的后腰，一个只有两人能察觉的亲密动作：\"艺术本该如此。\"
展厅里的人渐渐多起来。
马修穿着笔挺的深蓝西装，正与几位艺术评论家交谈。
策展人林小姐忙着引导宾客，还有不少楚星焕在美术学院的老同学，他们看着画作的表情介于惊叹与困惑之间。
毕竟谁能想到，曾经那个默默无闻的插画师，如今会举办以\"光与永恒\"为主题的个展？
\"楚先生！\"一个戴圆框眼镜的记者挤过来，\"请问《晨光中的银》这幅作品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楚星焕看向那幅画，沈宴站在他们海岛别墅的落地窗前，初升的阳光穿过他的身体，银发几乎透明，整个人如同由光线编织而成的幻觉。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幅，捕捉到了沈宴在日光下最脆弱的美丽瞬间。
\"光与影的界限，\"楚星焕轻声回答，\"有时候比我们想象的更模糊。\"
记者似懂非懂地点头，继续追问：\"模特是您的伴侣吗？他今天到场了吗？\"
沈宴适时地退后一步，隐入阴影中。
楚星焕忍住笑意：\"是的，不过他比较害羞。\"
采访持续了二十分钟，期间不断有人过来祝贺。
楚星焕应付着各种社交辞令，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寻找沈宴的身影，吸血鬼亲王正站在展厅角落，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低声交谈。
那人穿着复古的三件套，手持蛇头手杖，赫然是血族议会的大长老。
\"别担心，\"马修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递上一杯香槟，\"长老只是来确认亲王没有违反不在人类面前显露身份的约定。\"
楚星焕接过酒杯，没有喝：\"我以为血族已经接受了我们的关系。\"
\"接受了，不等于理解。\"马修耸肩，\"对他们来说，这就像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
正说着，展厅中央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一个红发女子站在《血月》前大声评论：\"这根本不是艺术！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产物！\"
楚星焕认出了她，丽莎·怀特，艺术杂志的知名毒舌评论家，以尖刻着称。
画中的沈宴站在歌剧院废墟上，银发染血，眼中金色光晕如同燃烧的火焰，背景是一轮狰狞的血月。
\"怀特女士，\"楚星焕走上前，声音平静，\"艺术本就是主观的。\"
丽莎转身，红唇勾起一个刻薄的笑容：\"啊，我们的天才画家本人。告诉我，你凭什么认为这些肖像值得公开展出？就因为你睡——\"
她的话戛然而止。
沈宴不知何时出现在楚星焕身后，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冰冷的注视足以让室温骤降十度。
丽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
\"这位是......\"她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
\"我的未婚夫。\"楚星焕微笑，故意展示了一下红宝石戒指，\"也是这些画的主角。\"
丽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沈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让她如同被蛇盯住的青蛙般僵在原地。
最终她仓皇离开，差点撞翻一旁的香槟塔。
\"你对她做了什么？\"楚星焕小声问。
沈宴无辜地眨眼：\"什么都没做。有些人类天生能感知到危险。\"
开幕式进行到一半时，楚星焕被策展人拉去接受一家重要艺术媒体的专访。
等他回来时，发现沈宴正站在一幅画前出神。
那幅画描绘了他们在珊瑚礁中的那一刻，粗糙的银环套在楚星焕的无名指上，阳光透过海水形成朦胧的光柱，照亮了两人交握的手。
\"喜欢吗？\"楚星焕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沈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指向画作右下角的一处细节，在珊瑚丛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个金属箱子的轮廓，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
\"你连这个都画进去了。\"
\"每个细节都很重要。\"楚星焕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尤其是改变一切的那个。\"
沈宴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吻他的额头。
这个简单的动作引起一阵善意的起哄声，闪光灯亮成一片。
楚星焕耳根发热，却没有躲开。
让全世界知道沈宴是他的，这种感觉意外地好。
派对结束后，楚星焕和沈宴溜到美术馆顶楼的天台。
城市的灯火在脚下蔓延，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发梢。
沈宴脱掉西装外套披在楚星焕肩上，自己只穿着衬衫，丝毫不觉得冷。
\"累了吗？\"沈宴问，手指轻轻按摩着楚星焕的后颈。
楚星焕摇头，虽然他的脚确实因为站了整晚而酸痛：\"画卖出去了十二幅，包括《晨光中的银》。\"
\"那个华尔街银行家出的价还不够。\"沈宴冷哼，\"那幅画应该留在家里。\"
\"复制品已经挂在卧室了。\"楚星焕笑着靠在他身上，\"对了，大长老找你谈了什么？\"
沈宴望向远处的月亮：\"议会通过了新法案，允许血族与人类通婚。当然，仅限于经过严格审核的个案。\"
楚星焕挑眉：\"我们是那个个案？\"
\"我们是推动法案的原因。\"沈宴的唇角微微上扬，\"长老们终于意识到，与人类和平共处比永无止境的猎杀更有利。\"
夜风吹乱楚星焕的头发，沈宴伸手替他拨开眼前的碎发。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楚星焕突然意识到，曾经那个连触碰都小心翼翼的吸血鬼，如今已经能如此自然地表达亲密。
\"看。\"沈宴突然指向天际线，\"流星。\"
楚星焕抬头，恰好看到一道银光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他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传说，刚要许愿，却听见沈宴低声说：
\"不用许愿了。\"
吸血鬼亲王转向他，金色的瞳孔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我已经拥有了一切。\"
楚星焕眨眨眼，随后拉下沈宴的领带，在满天星光下吻住那双不再冰冷的唇。
沈宴的回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烈，尖牙小心地避开柔软的唇瓣，却故意在颈侧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留个标记，\"他在楚星焕耳边低语，\"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谁的人。\"
楚星焕笑着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露出锁骨下的血誓印记：\"早就标记过了，吸血鬼先生。\"
沈宴的指尖抚过那个发光的纹路，表情变得异常柔和：\"后悔吗？\"
\"唯一后悔的是没早点遇见你。\"楚星焕握住他的手，\"想象一下，如果是二十岁的我遇到你——\"
\"我会把你吓跑。\"沈宴实事求是地说，\"那时的我还坚信所有人类都该成为食物。\"
他们相视而笑，额头相抵。
夜风裹挟着城市的声音掠过天台，却无法打破两人之间的静谧。
在这个平凡的夜晚，一个曾经畏惧阳光的吸血鬼和一个注定会活得很久的人类，找到了比永恒更珍贵的东西。
此刻的完整。
\"回家？\"沈宴问。
楚星焕点头，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好。\"
星光下，两个影子融为一体，沿着螺旋楼梯缓缓下降，回到那个他们共同称之为\"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