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钟杨两位大人已经被斩首了。”
庄融阳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等他反应过来,身体也忍不住颤了颤。
谢梧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沉声道:“我不知道你们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但……暗地里鼓动你们的人,真的是为了替镜月湖惨案的死者伸冤么?钟杨两位大人,还有之后那些会死的人,他们到底是为了伸冤而死的,还是成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棋子?”
庄融阳沉默不语。
谢梧轻声道:“融阳公子,你好好想想,至少不能让那些人死得不明不白。”
“御马监那位掌印,再位高权重也是个内臣。便是要争权夺利,也是与朝中那些高官大员们争。利用自己掌管的六合会,制造这样的惊天惨案,只是为了杀害一群会试学子。他图什么?”
谢梧望着庄融阳道:“如果我是他,这样的手段与其用来对付会试学子,还不如把朝中跟自己有仇的官员一锅端了。”
庄融阳惊恐地望着谢梧,谢梧朝他笑了笑,道:“此事太大也太恶劣,这不仅是杀害会试学子那么简单,也是对朝廷和陛下的挑衅,无论是谁也压不住。他冒这样的风险,收益却全然对不起付出。公子想来还不知道,韩昭已经被革去了御马监掌印之职。”
庄融阳沉默不语,谢梧轻叹了口气道:“公子好好想想吧,陛下昨晚下旨说查实了与无关的人都可以放了,但锦衣卫今早接到宫里的命令,说口供有问题,要锦衣卫重审。到底要审出什么才会满意,不是锦衣卫能决定的,恐怕也不会是公子能决定的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寂然无声,不知沉默了多久,庄融阳才沉声道:“我不知道在幕后鼓动这件事的人到底是谁,但告知我这件事的徐太傅的嫡孙徐竼。”
“徐太傅?”谢梧挑眉,思索片刻才道:“信王的老师?”
庄融阳愣了一下道:“兰歌公子关注人的方式有些特别。”
谢梧沉默,却是有些特别。
这位徐太傅对世人来说最明显的标识还真不是信王的老师,而是三朝重臣,先皇帝师,先帝时连续三届的会试主考官,名满天下的大儒。
泰和二年,以右相之位致仕。他致仕之前在先帝朝就已经是太傅了,泰和帝只得再授他右柱国,光禄大夫。
总之,作为一个文臣,他已经得到了所有文臣在世时能得到的荣誉的极限。再多就是死后加谥号“文正”了。
至于信王的老师这一点,不过是先帝朝时他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的皇子学堂的总师傅。只是那段时间在学堂里的除了几位皇孙,只有信王一个皇子罢了。
大庆只为皇太子单独设置教授师傅,因此信王和徐太傅这个师生关系,到底有多少含金量,只能说见仁见智。
谢梧之所以会如此说,是因为她最先关注的是英国公府、信王府、然后才延伸到徐太傅身上的。否则她只是匆匆回京办几件事,又没打算常驻京城,实在没必要关注一个已经致仕好几年的老臣。
“融阳公子也是第一次来京城吧?怎么会认识徐太傅的孙儿?”谢梧停顿了一下,问道:“昨天的名单上,好像没看到徐太傅的孙儿。”
庄融阳沉默,他当然明白谢梧的意有所指。
“入京之后,我奉祖父之命前往徐府拜见过一次徐太傅,就是那次认识徐公子的。之后又在京城的聚会上见过几次,这才有了一些交情。”
“交情深厚到他能告诉你这种机密?”谢梧挑眉道:“即便知道这些,融阳公子应该也不会立刻振臂高呼,聚集起这么多人来吧?”
庄融阳道:“并没有什么人特意聚集,只是大家在一处说起此事,心中越发愤懑。后来……”庄融阳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下去。
当时被冲昏了头,此时渐渐冷静下来了,庄融阳自然也察觉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
怎么就一大群突然知晓真相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这些年轻人确实是年少气盛,但是能年纪轻轻就参加会试,说明他们都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并不是没有脑子的匹夫,怎么就那么容易被煽动了?
庄融阳神色变了变,默默低下了头。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谢梧走过去拉开门,沈缺站在门口扫了一眼房间里的庄融阳,沉声道:“易安禄派人来,要提审庄公子。”
谢梧道:“易安禄不是调任御马监了吗?”
沈缺道:“他在陛下跟前请旨,全程参与此案,说是要还御马监和韩掌印清白。”
谢梧轻叹了口气,道:“融阳公子,保重。”
庄融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谢梧和沈缺一起出了诏狱大门,沈缺开口道:“兰歌公子不用担心,只要庄公子与刺杀陛下的案子无关,在诏狱里他不会有危险的。”
谢梧勉力一笑,道:“劳烦沈大人了。”
沈缺道:“昨天多亏也多亏了兰歌公子,不必客气。”
谢梧问道:“沈大人觉得,易公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沈缺思索片刻道:“若是能按死韩掌印,自然是最好。”
“但陛下似乎并没有打算放弃韩掌印。”谢梧道。
沈缺道:“那是因为眼下还没有必须放弃韩掌印的理由,陛下对他的信任并没有动摇。但信任这个东西……”沈缺摇摇头,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谢梧问道:“那大人觉得,易公公和韩掌印,陛下更信任谁?”
沈缺沉默地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昨晚义父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韩昭和易安禄,你觉得陛下更信任谁?”
谢梧将方才与庄融阳的谈话告诉了沈缺,神色平静地道:“也不知此事会如何了结,只是还请沈大人多照看融阳公子几分,至少……保住他的命。”
“兰歌公子不信沈某?”
谢梧摇头笑道:“自然不是,只是如果想要按死韩掌印的罪名,比起栽赃陷害,或许……闹出更大的乱子,更容易一些吧。”
沈缺神色微变道:“兰歌公子觉得易安禄有这么大的胆子?”
谢梧轻叹道:“也不一定就只有易安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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