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牛阿毛跟陶小香都不是机械厂的工人,保卫科也不能真的把人一直关着,最后把两人口头教育了一顿就赶出了机械厂。
当房间只剩下秦科长跟沈青山时,沈青山向对方道谢:“秦科长,真是谢谢你了,不知道你这个周末有没有空,来我家喝一杯吧。”
秦科长摆摆手:“大家都是邻居,况且又不是你的问题,谁家没几个糟心的亲戚,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不过,楼下那位气性比较大,你最好去说说。”
楼下的就是人事科科长了,沈青山觉得自己疲惫不堪,明明不是自己犯的错,烂摊子却要自己收拾。
匆匆赶回车间请了假,沈青山骑上自行车往家赶。这次得罪了人事科主任那个小心眼的女人,自己得回家找找有什么好东西。
陶芹跟沈立冬夫妻正在家里做凉皮,不明白沈青山怎么回来了。
沈青山一边打开橱柜,一边把事情快速说了一遍。
然后吩咐沈立冬:“立冬,你现在就去陶家村跟大河说一声,让他明天上午直接来机械厂报道。记得跟你大舅说说陶小香的事情,让你大舅把这个女儿看紧了。这次我能摆平,下次她再闹,大河的工作可就真没了。”
一个临时工的工作,多少人眼红啊!人言可畏,下次真出事,领导都要不满了。
沈立冬这会没有嬉皮笑脸,向亲爹保证:“爸你放心,我一定带到话。”
陶芹把手里的围裙解开,狠狠地摔在长凳上:“我也去!那个陶小香,我非得扇她几巴掌。”
沈青山忙招呼她过来一起找东西:“你赶紧来帮帮我选东西赔礼吧,立冬一个人去就行,你再去,搞得像是要逼着你娘家处理陶小香。建忠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自然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沈立冬听了,连忙骑车走人,不给陶芹准备的时间。
徐二苗也忙分散陶芹的额注意力,给她出主意:“妈,大嫂这次寄过来的干扇贝不错,包好了,东西不显眼,味道也不大。再给她一张布票怎么样?夏天了,让她做身裙子。”
沈青山觉得挺好的:“那就这样,赔罪也说得过去了,她要是以后再刁难我,我也不怕她。陶芹,你赶紧给我装点扇贝。”
陶芹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打开抽屉去找油纸跟绳子。
“我又不会把人打死,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想我过去。咱们这次太吃亏了!”
沈青山热啊,打了点水擦脸,都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拿好东西,再次回到厂里。沈青山把东西塞给了人事科主任,对方那张晚娘脸终于好看了点。
拿了东西,人事科主任还想叨叨几句:“你啊,工作不错,可亲戚关系处理的不行。那个什么陶大河,你赶紧让他过来办手续吧。今天这事,厂子里估计都传遍了,起心思的人不少啊。”
沈青山苦笑着:“我刚回家,已经让我儿子去乡下通知人了,等明天我就让他先过来办手续,到时候还得麻烦你。”
“赶紧的吧,别再出岔子了。”
算是把人事科主任哄好了,沈青山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车间,几个徒弟一拥而上,想问问师父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真要有个小师弟了?
不过看到沈青山的脸色,几人都闭口不言,李超英倒了杯水给沈青山润润嗓子,然后把几个师兄弟都带走,让沈青山自己安静一会。
有贴心的徒弟,那就有糟心的徒弟,不一会,贾大方做好心理建设后,要求跟沈青山单独谈一谈。
沈青山原本准备歇一会就去找贾大方的,没想到这人竟主动来找自己了。
进了器材室,沈青山打开窗,懒得绕弯子了:“你今天故意把阿毛夫妻带到厂里来,真的是想让他把陶大河的名额抢了?你跟陶大河无冤无仇,从未见过面,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看来师父是看明白了,贾大方也不想找借口了,把这几年心里的委屈都说了出来:“师父,我虽然是你的关门弟子,但你不待见我,我想亲近你,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听见阿毛说起这件事,我本能反应就是不想让那陶大河进来。我知道,他一进来,你就更加不待见我了。我现在在师兄们面前的优势,也就关门弟子这个名头了,所以我就是不想让陶大河进来。”
贾大方是故意的,他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形象在师父眼里太难看,没有说实话:他想要阿毛把这个名额闹没了,这样他就还是关门弟子。
沈青山恨铁不成钢,眼中满是失望:“我不待见你,是因为你不肯好好学技术,只想着投机取巧。什么叫我不让你亲近?带瓶掺水的酒给我,就是亲近了?
大方,经过这件事,我更加不想看见你了。三厂在新筹备中,你过去吧。这样,你还能有点体面。你要是继续在这,咱们师徒早晚会撕破脸。”
贾大方从保卫科回车间后,其实也想过去三厂,现在沈青山提出来了,他也不意外。
这似乎是最和谐的办法了。
沈青山从此基本不用再看见他。而他贾大方还能保有沈青山徒弟的名号,至少在沈青山退休前,这个名头还是能镇住一些人的。
贾大方思及此处,后退了几步,跪下来给沈青山磕头:“师父,我做错了,惩罚我也愿意受。今天我就跟领导说,我要调到三厂去。
祝您长命百岁,身体康健,收的关门弟子不要再像我这样不听话了。”
沈青山没动,等贾大方站起来才继续说话:“希望你这次说到做到,以后要是遇到困难,看在这三年的师徒情分上,我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三厂是新筹建的,比较忙,以后没人护着你了,别偷懒。”
“知道了,师父,您也别太累了。”
两人干巴巴地的对话着,最后相顾无言。
沈青山走到窗前,面向窗外:“好了,你也成家了,大道理我就不跟你说了,你走吧。”
看着师父的背影,贾大方最后一次鞠了一躬,然后没有留恋地走出了房间。
他们间的师徒缘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