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从罗袜生尘的玄妙状态完全清醒,忽然觉得头疼欲裂,我哼声跌倒,抱头滚落尘埃,痛得几乎要晕厥。
大片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回。
钟离昧藏在头颅某处的痛苦记忆因进化到神体而彻底复苏。
……
钟离国的土城墙遭逢暴雨倾盆的夜里,宫中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接生的巫祝婆子惊恐地尖叫:“火命克水!此女必招洪灾!”
钟离君望着窗外被洪水淹没的农田,道:“就取名叫昧吧,取火焚暗夜之意。”
钟离昧十岁能挽弓,十五岁策马从军,十七岁披上父亲的金鳞甲,铠甲在她纤细的身躯上哗哗作响。
“公主,”老将军叹口气,“楚军战车已压境三十里,您何必亲征?”
她拔出腰间的焚庐剑,“哪怕钟离国只剩三百壮士,也要让楚人滚回楚国!”
那晚,她带死士火烧楚军粮草,焚庐剑断,但楚军败退了。
楚王发死誓要那个穿金鳞甲的女人!”
越王勾践派使团来访,带来上百车稻谷,也送来一个戴镣铐的少年,说他是越国叛师欧冶子的徒弟汾卢,特押来为公主铸剑。
焚庐剑铸了三年,她的心也陪着汾卢跳动了三年。
她对少年汾卢说,楚王以三城之地换我,越王想以举国财富娶我,可是,我只要你那把剑,铸剑完成那天,我就是你的。
剑成那天晚上,恰逢淮水祭神,汾卢拉着她去了河畔,第一次亲了她。
楚越联军压境,少年陪着她征战淮水。
焚庐剑大发神威,楚越联军溃败百里。
可大胜的结果,却是钟离君签订城下之盟,公主入楚和亲,铸剑师汾卢归越。
嫁入楚宫第三年,钟离国终究没逃过被楚国所灭的命运。
第七年,越国灭国,铸剑师汾卢被处为越王殉葬。
那晚开始,暴雨倾盆而落,而且是典籍记载中数百年未遇的滔天之雨。
楚国连下三年暴雨,各地粮仓霉烂如泥,楚王掐住她喉咙怒吼,是她的泪水招致的洪灾。
秦国大军攻破楚国都城,破城那日,她被带入楚王地宫殉葬。
地宫关闭的刹那,钟离昧神格觉醒,淮水倒灌,楚王地宫自此永绝于世。
……
之后的记忆中断了。
我此时已经泣不成声,深藏千年的悲伤哭得不能自已。
从竹节簪里召出那支青铜长枪,仔细看去,这才发现,枪头,竟然是一柄断剑。
焚庐剑!
这时,天空开始掉下雨点,而且越来越大,很快就变成瓢泼大雨,悲伤淹没在冰雨中,只剩下落寞凄凉。
恍惚中,从皮肉里骤然现出千万条仙人结的蛛丝网,汇聚成一线通向某处五光十色的尽头,我想挣扎,想摆脱,可是做不到,魂奴印伴随着心跳律动,力量涌进四肢百骸,让我整个人身不由己酥软成泥。
我知道,蛛丝的尽头是杜枭,他在召唤我。
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已是浓雾遮蔽的梦境世界,熟悉的肆意疯狂和滚烫痴缠,我无力抗拒,一切恍如暴风骤雨。
“本座倒是小瞧你了,竟有如此机缘,可见你的福泽逆天。”
云收了,雨住了,我听见杜枭略带调侃的语气道。
“大长老觉得这是机缘,是福泽?”我坐起来,召出一件睡衣披在身上,看着弥漫的雾气发呆。
“千年骸骨怨念不散,如今因你而重生,往后三年,楚地会暴雨成灾,秦地会大旱绝收。”杜枭干笑两声,又道,“石勒的南渡功亏于溃,长安晋室的正朔易主,小东西,你的一场机缘,最后获利最大的却是刘曜,不是福泽是什么?”
我幽幽地叹息:“大长老,皇后的角色已经是系统在托管,我和刘曜,嗯,邢破天,已经没关系了。”
杜枭忍不住大笑,“没有关系?你们是本相的量子纠缠,你以为换了神体肉身,就能斩断系统规则?”
我吃惊的转身,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量子纠缠?大长老,怎么会这样?”
杜枭冷笑着,“这不都是你自己造成的结果么?你的九阴绝魅体,让他为你失去理智,不死不休。你的无上天劫体,能帮他突破最后一步,本相渡劫!邢破天不该昏了头,把你封印进时间循环,不然怎么会被本座所趁,懂了么?”
我这才蓦然醒觉,霎时,我被绝望撅住,胸脯剧烈喘息着,“大长老,帮我,求你,帮我……”
“别一副无药可救的苦瓜脸,告诉你一个事实,纠缠即是存在,存在可以重构,重构与纠缠负相关。乖乖臣服于本座,本座的投资岂能没有回报!”
纠缠即是存在,存在可以重构,重构与纠缠负相关。
很久,我脑子里都是这句话,却始终一片茫然。
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杜枭冷笑,“再次提醒你,别自作聪明想着破界离开,这个循环本座都不敢进来,你又凭什么来去随心?”
我这才明悟,杜枭为什么只在梦里见我。
又为什么是魏冰儿这个无魂的肉身给我送来玛瑙镯子。
无论怎么不情不愿,杜枭是我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想了想,从竹节簪空间中召出传国玉玺,“大长老,您认得这个么?”
杜枭接过传国玉玺,“记着,在本座面前莫要有多余的心思,这玉玺,原本就是本座今日召你来的原因,你若真掖着藏着,本座自然会教你做人。”他脸色一转,狞笑道,“既然你老实交代了,本座若不赏赐,岂不是赏罚不公!”
……
仙人结蓦然再现,魂奴印涌出滚滚热流,杜枭不容忤逆地地吻了过来。
……
终于从梦境中解脱,意识渐渐复苏,愕然发现,自己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胸腹到处都是吻痕,这才想起来,我已经灵肉合一,升级之后,就连肉体也搭进去了。
难怪杜枭变得那么疯狂。
呆了好一会儿,凄楚的情绪稍稍平复。
想起杜枭说过的话,既然被系统规则锁定,挣扎之下也是徒劳,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去弄明白什么是存在可以重构?我头一次为自己没学哲学而懊恼。
沿着乔泰走的这条山路蜿蜒向上走,约莫晌午时,远远望见前头一座关隘,规模似是不大,隘口墙高不足丈许,看上去最多能容纳百来号士卒戍守。
走近关门,关门竟然大开,而且看不见半个戍卒,周遭静寂无声,唯有林间偶尔几声鸟鸣。
上台阶进了门洞闸道,这才看见,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而且是晋军。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我脚步放得很轻,继续朝着里头走,进去了才看见几具匈奴人的尸体,各个身体扭曲变形,就像是被什么挤压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