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如泣如诉,勾魂夺魄,在我脑海里轻轻荡漾。
“一个愿望?”
我有点发怔,“什么都可以么?”
“当然。”
我想到了阮清商,或许她也曾经来过这里,我猜,这个愿望的代价只怕很昂贵。就像她一样,阮请商成了一段记忆,从此与她再无瓜葛。
“谢谢了,可我觉得,没有什么愿望是需要你帮我实现的。”我微微一笑,摇头表示感谢。
我听见脑海中爆发出愤怒的咆哮,尖利而诡异。
等我捂着被撕裂的疼痛缓过神时,她已经如雾气般消散,隐没于破败神龛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
我恍然若失,现实越来越不真实了。
走进岩洞,无数蝙蝠扑腾着向外飞去,让人心惊肉跳。
走了不知道有多远,前面终于能看见一盏灯。
一盏长明灯,摆置在一副棺椁上。
棺椁阴森、古朴,通体是未经漆染的白木,原始纹理与节眼都清晰可见,四周堆满柴木,似乎随时等待最终的焚化。
这副棺椁与汉人的形制迥异,顶部圆润、向下渐宽,近乎椭圆,像一个巨大的、倒扣的木舟,暗合“舟棺”的古意,寓意死者从此岸渡向来世。
棺木诡谲地极为干燥,全然不像茫茫海中岩洞该有的样子,似乎被什么抽干了所有水分。
难道冯崇严主体躲在棺椁里?我这么想,可又忍不住摇头,他又不是僵尸!
可害死猫的总是好奇心,我走过去,从棺椁上取下那盏长明灯,搁在一旁。
手触摸棺盖,并没上钉。用力向外推,棺盖被推出一线缝隙。见问题不大,尽全力狠狠发力,只听吱吱的摩擦声,盖子被掀在一边。
棺椁中,只有一幅卷轴。
我拿起卷轴,有点紧张,可还是按捺不住,徐徐展开。
卷轴似乎是一幅古老的岛国地图,十分古朴,至少几百年前的物件。
地图标注均是小篆体,我有点惊讶,作为在秦朝生活过,而且是伴驾嬴政的宠妃,我自然对秦小篆无比熟悉,那卷轴除了地图之外,下方还有不少字,虽然有些破损残字,却依稀能看得懂。
仔细品读,我着实吃了一惊。
臣徐福昧死再拜言:
臣奉陛下之命,率三千童男童女,携五谷百工之种,远渡重洋。于东海之东三千里,有天壤列岛,其地沃野千里,山川灵秀,然岛上仅有未曾开化的土人,以渔猎为生,不识耕织,未通礼法。登岛之日,土人见船队威仪,皆伏地膜拜,视若天神降临。臣即宣陛下圣德,授以农桑之术、礼乐之教,立秦法以治其地。今岛上已垦良田千顷,筑城设衙,童男童女皆长为英杰,土人渐习衣冠,口称“秦土”,心向咸阳!然飓风裂舟,臣等已绝重返故土之能,唯臣病骨难支,以血绘《扶桑列土舆图》,愿陛下遣锐士东渡,则瀛洲永为秦土!伏愿陛下威德光被四海,万世不朽!
我惊讶极了,这幅卷轴竟然有二千多年了,却保存如此完好?
可惜了,这扶桑列土已经尽数没于大海,最后就剩这卷残图存世。不过,我转念一想,这卷图可值不少钱吧?又觉得好笑,卫柔坐拥血液帝国,谁又会搭理这破玩意儿,就随手要丢进棺椁里。
可卷轴尚未脱手,就觉得一股大力,魏冰儿这副神体仿若被飓风卷起,霎时吸入卷轴里面。
神识浑浑噩噩,等完全醒过神,发现自己被触手一样的锁链层层缠绕,悬吊成羞辱的姿势,而且,自己的打扮也完全变了,身上是白色的和服,被撕扯地不成样子,露出大片腻白。
锁魂链!是冯崇严的锁魂链,我心里懵地慌了,千小心万小心的,还是着了他的道。
四周光晕昏黄,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
面前站着一个绝美的岛国女人,她一身赤红色的和服,脸上涂着浓厚的脂粉,眉心一朵朱砂。“你很聪明,能找到这里的,不能不说,你是唯一的一个。”她声音也很好听,虽然略有些嘶哑。
“你是谁?”我呼吸紊乱,吃力地发声。脖颈被向后牵引,变成费劲的仰视角度,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就让我不寒而栗。
“咯咯咯,你找到这里,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她笑得犹如鬼魅。
“冯崇严?”我脱口而出……“现实当真犹如儿戏,想不到在贩卖女奴的人贩子竟然自己也是个女人?”
红衣女人躬下身子,胸口丰腴的柔软几乎贴在我脸上,“答错了,这里并不是现实,在这个世界,我有另一个名字,橘千朔。”
“不是现实?”我愣了。“你说什么!这里不是现实?”我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被角色置换了。
原主记忆很快涌进脑海,在这个异界副本里,我叫林昭,原为唐官宦之女,家族因安史之乱没落,被贩为奴带至扶桑。冯崇严在这里的角色叫做橘千朔,是九州将军橘靖正的长女,她清冷孤傲,拥有着预知海灾,能与神域沟通,不过需要以寿命为代价。
冯崇严嘴角弯成新月,只不过,她此刻是巫女橘千朔,“没错,这里是扶桑副本,在你拒绝天居大神的那一刻,就已经进入了量子态的副本世界,只是你太迟钝,就连自己被调包了都没发现。”
她的手摸向我高高仰起的脖颈,冰凉地像一条蛇。
“扶桑副本?”我想摆脱她,可却被锁链一拽,不由自主迎合着她的指尖,“扶桑列岛不是已经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沉没了吗?”
“没错呀,”橘千朔转眉轻笑,绰约如画,“所以它只是量子态世界的一个副本,没有开放的副本,很简陋,只不过是一卷不起眼的卷轴。不过,这个秘密,到此刻为止,只有你知道。”
我这才明白,难怪冯崇严变成了女人,原来这里依然是量子态世界,而且是副本,很微小的副本,竟然只是一幅卷轴。
“你真阴险……”我真的后悔自己太大意了。
“就这么巴巴地送上门,想干什么?杀我?”
“我想知道,你和李长生做那些事情,为什么?”
“咯咯咯……”橘千朔笑得花枝乱颤,“这么幼稚的问题?值得你冒死闯进虚海瞳渊?”,她仿佛听见了多么可笑的话题,调侃的语调,“你不觉得,李长生就这么死了很亏吗?”
她的木屐踩着内八字脚印,“你知道多少年的心血一朝化为灰烬,会让人发疯,发狂,恨不得弄死你一百次,那种痛苦的心情,有多难过,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