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岁月,钟虞和闻人仄出山时已是半年之后。
山脚下,两人一红一白,骑在马上。
闻人仄戴着一个紫白荷花花瓣交错的花环,其实与红衣并不相衬,但他却坚持要戴,钟虞只能随他去,并暗暗决定精进手艺,之后多做几种颜色的花环,好配上各色衣袍。
骑着马往前走了一段,两人回望,明明看不见那个小院子,却总觉近在眼前。
在这里住了半年,闻人仄早已将之当作两人的家,此时离开,心里满是不舍。
“阿泽,我们还会回来的。”
闻人仄点点头,两人正要骑马离开,就有一只胖胖的信鸽晃晃悠悠飞落在钟虞手上,眼睛骨碌碌转着,很是灵动。。
钟虞和闻人仄对视一眼,解开信囊,信鸽即刻便飞走了,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钟虞有些惊讶,但也没放在心上,展开信纸,松了口气。
“写得什么?”
钟虞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把信纸递给他,“苗先生说,我们该履行承诺了。”
他们这半年也曾给苗先生传过信,问候对方,顺便询问之前对方要求他们做的两百件事是什么,但都石沉大海,不曾想今日他们出山却收到了信。
受了对方恩惠,钟虞自然是想早早回报一二的,眼下有了消息,自然轻松起来。
闻人仄也希望早日完成,不过除了感激,他还有戒备,唯恐那位苗先生提什么过分为难人的要求,但眼下看了这封信,却是推翻他对这人的揣测,“不是说两百件,怎么成了一百件?”
“不清楚,上面列了一些,先按着做吧,等以后途经南疆,可以去找苗先生询问一二。”
“好。”
钟虞正要说走,一阵寒风吹过,他看着闻人仄身上不如以往厚实的衣袍,仍有些担忧,“真得不冷?”
“不冷,”闻人仄说过很多遍了,但可能是钟虞对他之前怕冷的印象太深了,总要问一句,不过他也很受用就是了,“真不冷,那剑法是驱寒毒养气血的,养了半年,早就无事了,也就你,总是不放心。”
他话里含着嗔怪,显然不是真的烦钟虞总问他,钟虞笑笑,“那就好。我们走吧,这个时辰启程,两日后就能回山庄了。”
窦飞鸿从前为表兄弟情谊,将钟虞的爹娘葬在了山庄附近,他们此番便是要回去祭奠。
从前生死难料,他于阿泽有愧,也不曾带他去祭奠,而这次,也该正式让爹娘见一见阿泽了。
两日后,两人回到了青霞山庄,但他们没惊动任何人。
只是远远看了眼练武场正在刻苦练武的弟子,两人便悄摸地往山上走了。
闻人仄知道钟虞肯定也想师弟师妹,“不回去见见吗?”
钟虞摇摇头,有些释然地笑了,“不去了,看到他们都好好的就够了。”
青霞山庄,有他年少的温情美好,也有年幼的血腥残忍,就这样也好,他从此和青霞山庄再无关系,也不再是什么少庄主了。
“而且,大长老……不对,现在该叫庄主了,他要是见到我们恐怕不会开心。”
“谁管他开不开心!他要是不识好歹打一场就是了。”
“想找他打架?”
“不行吗?听闻他功力深厚,剑法高超,正合适和我切磋切磋。”
钟虞能理解他这份跃跃欲试的心情。
刚开始在山里,闻人仄只能拿钟虞练手,可钟虞那时刚自创了一套剑法,结果自然是打不过,甚至没走过一百招。
闻人仄不开心了好一段时间,折腾着自己也要自创剑法,还是钟虞把他劝住了,闻人仄这才专心把剑法练至大成,当然自创剑法这个念头是一直没有消磨的。
彼时,两人都没觉察出这剑法的厉害之处,直到出了山。
就拿这一路敢招惹他们的人来说,也不乏一流高手,但没人能从闻人仄手下走过三十招,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剑谱的厉害之处。
钟虞师伯在他们的认识里更加神秘了,只是对方云游四海居无定所,他们也不知对方在何处,只能心里默默感激。
而眼下,正好碰到一个可能和他们打起来的高手,闻人仄自然蠢蠢欲动。
钟虞想了想,他们此次回来也并无争夺庄主之位的意思,大长老顶多是会惊一下,累一些,也不会有实质性损失,既然这样……倒也无妨。
“行,见过我爹娘,我们就去山庄好不好,不过,到时候我来说,你只负责打便好。”
否则,钟虞还真怕这场切磋变了味道。
“嗯。”知道有架可打,闻人仄脚步都轻快了些许,他今日一身青衣,配着头上的紫白花环,在刚抽芽的树、才冒出的花草之间自在悠然地穿行,飘逸脱俗,美得简直不似凡间之人。
钟虞脚步慢下来,仔细瞧着他,眼神含着脉脉的情丝,牵连在渐行渐远的人身上。
忽然,闻人仄应当是发现了他离远了,欢快地朝他招手,“阿虞,快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