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手里的筷子激射而出,趁汉子吃痛,四处找行凶者的时候,唤来店小二,询问了一番。
原来这小姑娘两年前跟着商队一同北上,可她父亲出关后没多久就染了重病,父女三人便暂时在此处落脚。
黄沙城虽小,却是最接近苍梧的千户所,人员往来密切,三教九流混杂。
那家男子病的连床都爬不起来,女主人又是个美娇娘,下场可想而知。
丈夫寻不到药材,只撑了三个月,没了顶梁柱,妻子不堪连日侮辱,悬梁自尽,独独留下了个小姑娘。
最后商队也没能回来。
沈舟不想纠结为何男子要带着妻女踏上这么危险的一条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如果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本书的话,里面出现最多的词语应该是荒唐和无奈。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萨仁图雅一拍桌面站起身,“一帮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姑娘,也不嫌害臊?”
商队头领生的五大三粗,一说话满脸的横肉都会抖,“好凶的小母狼,打算管闲事?你家男人呢?”
他的视线越过女子,落在中原男子背后,“小鸡仔似的,能喂得饱你?”
经过几日相处,萨仁图雅非常确信沈舟是个好人,俨然将对方当成了朋友,遂怒道:“他若出手,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商队头领笑容淡了下来,顶着张外乡人的脸,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黄沙城,保不准就是某个大宗门的弟子。
可汗对投靠柔然的中原武者可谓是极为优待,他们得罪不起。
但就此让步又会失了颜面,都是在江湖上混饭吃的,脸皮比什么都重要,得想个办法让这对年轻男女退去。
旁边一汉子收到头领的眼神,上前大声道:“草原和中原是死敌,你们想要帮助对手?”
萨仁图雅嗤笑一声,“苍梧实力强于柔然,我们即便能赢,也是惨胜,之后呢?还不是要跟南人相互扶持,建立一个新国家。”
“知不知道汗庭中有多少中原官员?两成,整整两成!没有他们,尔等会懂商业的重要性?能赚得盆满钵满?最后吃成一头猪!”
商队头领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但还是强撑着不认错,“小母狼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去过汗庭似的?你能代表柔然?”
“我自然代表不了柔然。”萨仁图雅转身走向沈舟,从对方怀里掏出某块黑色铁牌,上面雕刻的狼头栩栩如生,“但能代表一部分!”
一瞬间,众人眼中立即蒙上一层阴影,连连跪下,高颂古老的誓言,借此来表达恭敬。
商队头领脸色铁青,用尽全身力气,将埋藏最深的秘密吼了出来,“五号狼主是位女子才对。”
萨仁图雅淡然道:“我先放他那儿的。”
不知谁低声嘟囔了一句,“小白脸,吃软饭。”
沈舟眉眼一跳,站起缓缓转身。
压抑的氛围让众人喘不过来气。
萨仁图雅拍手道:“他是中原来的,肯定比我会讲道理!”
沈舟抱起地上的小姑娘,将她的脑袋搭在自己肩膀处。
商队头领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求饶道:“大人,还请您发发慈悲,看在我们都是狼神子民的份上…”
沈舟运足气机,像是蹴鞠那样一脚踢出,圆滚滚的头颅如流星般划过天际。
“道理是跟人说的,畜生不配听!”
现场没有任何慌乱,都在等候两位年轻人的发落。
沈舟拉着浑身僵硬的萨仁图雅,三人一起走上二楼,淡淡道:“商队者,自断一臂,其余人不得声张,否则同罪!”
房间内。
小姑娘好久没见过家乡人,抱着年轻男子不松手,害怕对方跟爹娘一样,一夜之间就会变成冰冷的坟冢。
沈舟将狼主令收回,打了个响指。
萨仁图雅一哆嗦,她虽见过男子击杀草原骑兵,但远没有今日这般…残暴。
沈舟晃了晃手上铁牌,“你从木末城一路往南,就是这么用的?”
萨仁图雅死死盯着男子的胸口,见还是一片天高云淡,长舒一口气道:“好使的很!”
“这玩意是我的。”沈舟宣示主权道。
再可怕的东西,一旦出现太多次,也会失去原有的神秘感。
萨仁图雅嘟起嘴道:“小心眼。”
沈舟试图松开缠绕脖子的手,没想到对方劲儿挺大,随即翻起白眼,吐出舌头道:“快死啦!”
小姑娘破涕为笑,继而卸力,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沈舟打开包裹,拿起一瓶药膏,叮嘱道:“先洗个澡,再抹于伤口处。”
随后离开了一炷香,等再次回到房间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哭笑不得。
萨仁图雅的那套纱裙被改小,换到了小姑娘身上,自己则穿着男子衣衫,大大咧咧道:“我不介意。”
沈舟嘁了一声,让店家将饭菜送上来。
小姑娘不说话,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桌面。
“动筷。”沈舟虽是苍梧皇孙,却没有那么多规矩,“忘了问了,叫什么名字?”
女子清了清嗓子,却被男子打断,“我认识你,史姑娘。”
萨仁图雅剐了对方一眼,骄傲道:“你可以叫我阿史那姐姐,或者图雅姐姐。”
小姑娘咽下嘴里饭菜,低声道:“李小棠。”
若非沈舟是小宗师,还真不一定能听清。
二人说罢,一同看向对面,瞳孔中满是好奇。
男子微笑道:“沈船。”
“哇,苍梧皇姓诶。”萨仁图雅评价道:“沈通沉,沉了的船,寓意不好。”
“名字是爹娘给的,我有什么办法?”
夜幕降临,沈舟犯起了难,原本是计划让女子睡凳子上,但如今多了个小姑娘,他只能将床榻让出来。
李小棠往里面挤了挤,空出一半位置。
萨仁图雅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搂着小姑娘,抱怨道:“你这个哥哥,又抠,又凶,加个房间能花多少钱?”
沈舟往桌子上一躺,背对二人,没好气道:“浪费可耻!”
有他在,蚊虫近不了三丈内,两位姑娘很快进入了梦乡。
突然,沈舟听到一声暴喝,猛地坐起,只见那位年纪稍大的女子一脚将薄毯踢飞,嘿嘿道:“小男人,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