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孝忠正在布置如何发起一场军演威慑嵬名安惠的时候,一骑快马顺着官道,直奔长安而来。
马蹄声急如骤雨,马上骑士背插三根染红的翎毛,那是边境最高紧急军情的标志。
城门守卫验过令牌,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放行。
骑士穿过重重街巷,直至军机院门前,翻身下马时,几乎踉跄倒地,被守卫扶住,去见属官。
“凉州……八百里加急!西辽犯境!”骑士声音嘶哑,双手颤抖着将一封沾满尘土的蜡封军报呈上。
属官脸色骤变,接过军报,一边命守卫带信使下去休息,一边小跑着登上台阶,穿过厚重的院门。
李孝忠正对着一幅巨大的《西北舆图》沉思。他闻声转身,目光落在属官手中那封异常沉重的军报上。
“国公,凉州镇守使慕侑,八百里加急!”属官躬身呈上。
李孝忠接过,指尖触及那冰冷坚硬的蜡封,心中微微一沉。
他迅速拆开,借着烛光,目光急扫。
军报是慕侑亲笔,字迹略显潦草,透着紧急:
“臣慕侑顿首急奏:九月朔日拂晓,西辽大将嵬名安惠,率部并契丹、回鹘联军约三万,突袭我凉州以北之石门障。”
“敌势浩大,攻势凶猛。臣与弟慕浚已率军迎战,然嵬名安惠遣死士于阵前呼喊,以旧主之名蛊惑军心,我军中部分西夏旧部……军心浮动。”
“石门障告急,恐旦夕难守。臣等必死战待援,恳请陛下速发援兵!凉州若失,则河西门户洞开,西陲危矣!”
军报末尾,还附了一行小字,墨迹深浅不一,显是后来添加:“嵬名安惠打出光复旗号,其部众悍勇,兼有西域奇技之械,似有备而来。”
军报迅速被送往勤政殿,刘錡放下军报,脸上看不出喜怒,但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精准地落在“石门障”的位置,那里是凉州北面的咽喉,一旦失守,凉州便无险可守。
“少严,到底还是来了……看来咱们还是轻敌了啊!”
李孝忠冷哼一声:“嵬名安惠这老贼!果然贼心不死!”
他抬头看向刘錡,目光锐利如刀,“陛下,石门障必须守住!否则凉州有失!”
“如何守?”刘錡走到舆图前,手指点着凉州周边,“慕侑、慕浚能撑多久?援兵从何调遣?陇右?还是京畿?”
李孝忠凑近舆图,粗壮的手指在图上划过,手指重重敲在凉州后方的一个点上。
“曲端!前几日,臣已命他率部赶往凉州,现下应该已经到了这里,如果保持速度,二日可达凉州。臣本意是演武以震宵小,目前看来,演都不用演了。”
“曲端……”刘錡沉吟。
曲端是军中悍将,勇猛善战,但性情刚烈桀骜。
李孝忠斩钉截铁,“陛下放心,曲端虽性如烈火,但用兵刁钻,尤善应对骑兵突袭。”
“其麾下新军整训已久,俱按新军制编练,不仅配置了火器营、强弩营、重斧营,还有最新式的铁车营,正可克制西辽的铁骑。”
“况且他对西夏战法极为熟悉,对付嵬名安惠,正合适,必能击退敌军!”
刘錡片刻沉默后,转身走向御案:“既如此,加曲端为征西将军,暂领陇西军政,全力驰援凉州!”
“另外,告诉他,不仅要打疼嵬名安惠,还要打掉耶律大石的妄想!”
“臣遵旨!”李孝忠洪声应道。
“还有,”刘錡补充道,语气森然,“加上一条:阵前若有动摇军心、通敌叛变者,无论官职高低,曲端可先斩后奏!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明白!”李孝忠重重抱拳,“臣这就下去安排!”
李孝忠匆匆离去后,刘錡独自站在舆图前,久久未动。
凉州、西辽、嵬名安惠、耶律大石……这些名字在他脑中盘旋。
他深知,这绝非一次简单的边境摩擦。
西辽选择在此时发难,必是看准了新朝初立,内政未稳。
此战,不仅关乎一城一地的得失,更关乎新朝的国威与周边势力的态度。
“来人。”他沉声道。
王贵应声而入。
“传雍定侯范烨。”
当范烨快步走入勤政殿时,看到的是刘錡凝立于舆图前的背影,以及御案上那封摊开的、墨迹犹新的军报。
“陛下。”范烨躬身。
刘錡没有转身,只是指了指军报:“看看吧,西线战事起了。”
范烨迅速阅毕,脸色凝重:“嵬名安惠……果然还是来了,如此势大,凉州恐怕守不住。”
“军机院已急令曲端驰援。”刘錡转过身,看着范烨,“机要司这边,有几件事要即刻去办。”
“请陛下示下。”
“第一,严密监控朝野反应。此战消息,难免会引起议论,尤其是那些李夏旧臣。机要司要掌握动向,防止有人借机生事,散布动摇之言。”
“臣明白。”范烨点头,“会加派人手,留意各方动静。”
“第二,陇右、凉州一线军需,列为最高优先级,不得有任何延误和克扣。若有差池,严惩不贷!”
“臣即刻协调,确保前线供给畅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刘錡目光锐利,“盯紧西辽、金国,乃至南宋的动向。耶律大石此举,绝非孤立。看看他们之间,是否有勾结,是否会趁火打劫。”
范烨深吸一口气:“陛下所虑极是。西线战事骤起,金国北方压力减轻,不知是否会趁机有所动作?”
“嗯。”
刘錡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此战,是新朝立威之战。胜,则西陲可安,诸夷慑服;败,则后果不堪设想。机要司要确保朝局稳定,政务畅通。”
“臣,定不辱命!”范烨深深一揖。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是对新朝君臣能力的一次严峻考验。
就在刘錡与范烨商议的同时,李孝忠已挥毫泼墨,写就了一封措辞严厉、授权极大的枢密院札子。
他唤来属官,吩咐道:“选最快的马,最得力的信使,昼夜兼程,送往曲端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