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仙台的铡刀阴影还悬在青漓头顶,巡天卫冰冷的棱戟封锁着空间,瑶池仙君残影心口插着弑天刃碎片、指认青漓引动劫火的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烙印在沈月棠眼中。然而,来自瑶池的噩耗,却比斩仙台的雷霆更加迅猛,更加动摇天界的根基。
不是信使的哀嚎,不是传讯法器的碎裂,而是一种**本源层面**的剧烈震颤!一种仿佛整个天界生命源泉被瞬间抽干的、令人心悸的**枯萎感**,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所有仙灵存在的识海!
轰——!
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仿佛由纯粹“衰败”与“死亡”概念构成的冲击波,以瑶池为中心,如同灭世的风暴,瞬间扫过三十三重天!冲击波所过之处:
- 仙禽灵鹤瞬间羽毛枯槁,哀鸣着从云端坠落,半空中便化为朽骨飞灰。
- 流淌的仙泉瞬间凝固、干涸,河床龟裂如蛛网,散发出污浊的腥气。
- 悬浮的仙山灵岛灵光尽失,山体崩裂,灵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碳化、随风飘散。
- 无数低阶仙官、侍女、力士,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精气,皮肤爬满皱纹,头发灰白脱落,在绝望的哀嚎中化作一具具干瘪的尸骸,随即又迅速风化,连尘埃都带着腐朽的气息。
整个天界,在瞬息之间,从仙气氤氲的至高乐土,化作了死寂凋零的末日坟场!唯有巡天卫那冰冷的亮银色铠甲和斩仙台青金色的法则光芒,在这片衰亡的景象中显得格外刺眼。
“蟠桃…是蟠桃母树!”一名巡天卫覆面下的幽蓝光芒剧烈闪烁,那毫无情感的机械音调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故障般的波动。斩仙台的铡刀嗡鸣都为之一滞。
沈月棠猛地抬头,猩红的弑天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一阵低沉而愤怒的震颤。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趁着巡天卫被瑶池剧变引动心神、空间壁障出现一丝极其微弱波动的刹那,身形猛地化作一道扭曲的血影,竟是以损耗本源的秘法,险之又险地穿透了那层无形的隔绝壁障!她并非冲向斩仙台救青漓,而是毫不犹豫地撕裂空间,朝着瑶池的方向疾遁而去!她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剧变,与斩仙台的指控,与弑天刃的碎片,与那轮回井底的“终劫启”,必有联系!
瑶池。
曾经仙雾缭绕、灵泉叮咚、蟠桃花开三千年不谢的圣地,此刻已沦为一片死寂的焦土。池水干涸见底,露出布满黑色裂纹的丑陋池底,散发着刺鼻的硫磺与腐败混合的恶臭。岸边那些价值连城的奇花异草、琼枝玉树,尽数化作了漆黑的碳化物,轻轻一触便化为齑粉。
而这一切死亡的源头,都指向瑶池中心那座云雾缭绕的仙岛——蟠桃园所在。
当沈月棠强行破开瑶池外围残存的、充满死亡气息的衰败结界,踏入仙岛时,眼前的景象让她这位持刃斩天的存在,也感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蟠桃母树!**
那株支撑瑶池气运、孕育天地灵根、传说中连接着生命本源的先天灵根,此刻已彻底死去。
它那曾经华盖如云、笼罩半个仙岛的庞大树冠,此刻只剩下光秃秃、扭曲虬结的黑色枝杈,如同无数只伸向灰暗天空的、绝望的枯爪。树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内部同样漆黑如炭、布满蜂窝状孔洞的木质。没有一片叶子残留,没有一丝生机尚存。整株巨树,如同被天底下最污秽的火焰从内部焚烧殆尽,只剩下这具庞大而丑陋的焦炭空壳。
但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根部**!
蟠桃母树那原本应该深扎于先天灵壤、汲取九天清气的庞大根系,此刻竟如同疯狂滋生的黑色血管和腐烂的触手,从干涸龟裂的仙岛灵壤中狰狞地**拱起、暴露**出来!无数粗壮如巨蟒、细密如蛛网的根须,相互缠绕、绞结,形成了一个巨大而诡异的**根系囚笼**!
而在那层层叠叠、散发着浓烈尸腐与衰败气息的黑色根须囚笼中心,赫然**禁锢着一具尸骸**!
那尸骸并非仙人遗蜕的莹白如玉,而是呈现出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青铜色,却又布满了深刻的、仿佛被某种巨力反复撕裂又强行拼合的黑褐色伤痕。尸骸的姿势极其扭曲痛苦,双臂被数根最粗壮的蟠桃树根如同锁链般反剪缠绕在背后,双腿被无数细密的根须死死捆缚,整个胸腔和头颅则被更多的根须如同蟒蛇缠绕猎物般紧紧勒住、包裹。
尸骸身上穿着一件早已失去光泽、破烂不堪的玄色劲装,样式古老,依稀能辨认出左胸位置有一个模糊的、被树根侵蚀大半的徽记——那是一个被利剑贯穿的狰狞妖首图腾!
**镇妖司!** 而且是镇妖司最古老、最核心的初代标识!
这具被蟠桃树根死死缠绕、如同献给死亡祭坛的牺牲品,竟是**镇妖司初代司主的尸骸**!
尸骸的头颅低垂着,面容被根须遮掩大半,只能看到深陷的眼窝和紧咬的、同样呈现出青铜色泽的牙关。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被根须缠绕的、呈现出诡异青铜化骨骼的手,并非空握,而是以一种用尽最后力气、指骨几乎要捏碎的姿态,死死地攥着一块东西。
那不是玉简,不是法器,而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极不规则的**暗红色皮质**!皮质本身似乎带着强大的韧性,历经岁月侵蚀和树根缠绕竟未完全腐朽。皮质之上,用一种粘稠、干涸、仿佛混合了生命最后精血的**墨黑色液体**,书写着八个狂放不羁、力透“皮”背、散发着冲天怨气与不祥预兆的大字:
**“弑天刃出,天道当诛!”**
每一个字都如同活物,笔画扭曲虬结,透着一股玉石俱焚、诅咒诸天的疯狂意志!那“诛”字的最后一笔,甚至拖曳出长长的、仿佛血迹未干的墨痕,直指上方蟠桃母树那枯死的躯干!这血书,分明是初代司主临死前,用尽最后的力量和怨念刻下的终极诅咒!
沈月棠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八个字上,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弑天刃…天道当诛?这具被蟠桃树根囚禁的镇妖司始祖尸骸,竟在生命的尽头,留下如此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血书预言?这诅咒,是冲着她来的?还是指向更深层的真相?
“嗡——!”
就在沈月棠心神剧震的瞬间,她手中的弑天刃突然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充满愤怒与悲鸣的剧烈震颤!刃身之上那些流淌的猩红血纹骤然炽亮到刺眼,仿佛被那血书上的文字彻底激怒!一股凶戾到极致、仿佛要撕裂这天、毁灭这地的狂暴气息不受控制地从刃身爆发出来!
这股气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轰隆隆——!!!”
那株早已枯死的蟠桃母树残骸,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猛地剧烈震动起来!无数焦黑的枝杈“咔嚓”断裂,如同黑色的暴雨般砸落!缠绕着初代司主尸骸的根须更是疯狂地蠕动、收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仿佛要将那青铜尸骸彻底勒碎!
而更诡异的是,在蟠桃母树那焦黑树干的核心位置,一个巨大的、仿佛被掏空的树洞深处,随着弑天刃气息的爆发,竟猛地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沉睡万古的凶兽睁开了双眼,带着无尽的怨恨与疯狂,死死地锁定了沈月棠和她手中的弑天刃!
“呃…嗬嗬…”
一个沙哑、破碎、仿佛由无数冤魂哀嚎拼凑而成的非人声音,猛地从树洞深处、从那两点猩红光芒的位置传了出来!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充满了对弑天刃的刻骨仇恨与毁灭欲望!
“天…道…诛…杀…器…叛…逆…当…诛…!”
破碎的词汇带着滔天的怨毒,如同诅咒的回响,在死寂的瑶池上空回荡!
沈月棠瞳孔骤缩!这声音的来源…这蟠桃树心深处隐藏的存在…与那被树根缠绕的初代司主尸骸是何关系?与这株枯萎的母树又是什么联系?
她强压下弑天刃的狂暴反噬,目光如电,再次扫向那具青铜尸骸。这一次,她看得更加仔细。尸骸那被根须勒紧的胸膛位置,在那破烂的玄色劲装裂口下,隐约可见皮肉并非完全青铜化,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老树皮般的龟裂纹理。而其中一道最深的、几乎贯穿胸膛的裂痕边缘,赫然残留着几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
**暗金色星砂!**
这星砂的色泽、那冰冷漠然的气息…与轮回井底,那托举着女童的星砂巨掌同源!
寒意,比斩仙台的铡刀更加刺骨,瞬间席卷了沈月棠的全身。镇妖司初代司主的尸骸…蟠桃母树的枯萎囚笼…诅咒弑天刃与天道的血书…树心深处那充满怨恨的猩红目光…还有这残留的、来自更高维度的暗金星砂…
所有的线索,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绞紧,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瑶池的劫难,蟠桃的枯萎,甚至斩仙台对青漓的指控,背后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而这只手,或许与那“终劫启”的玉锁,来自同一个地方!
“叛…逆…诛…杀…”树洞深处的怨毒嘶吼还在继续。
沈月棠眼中猩红厉芒暴涨,她不再犹豫,一步踏出,无视那树洞深处猩红目光的锁定,无视蟠桃残骸的震动,弑天刃带着斩断一切的意志,悍然劈向那些缠绕着初代司主尸骸的黑色根须!她要拿到那块血书!她要看看,这具尸骸上,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根须的刹那——
“轰咔——!!!”
一道水桶粗细、蕴含着纯粹毁灭意志的混沌色神雷,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瑶池上空那衰败的天幕,带着审判万物的天威,朝着沈月棠和她手中的弑天刃,狠狠劈落!
天道,似乎真的被那血书上的诅咒…触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