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袋已经凉透的早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清晨的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混乱。
往哪个方向走?
左边是来福的宿舍楼,那扇紧闭的门后,藏着一个刚刚交出所有勇气、却被他辜负的女孩。他甚至能想象到她此刻躲在门后,偷偷掉眼泪的样子。如果不顾一切冲进去,抱住她,告诉她“我们重新开始”,是不是就能弥补这两三年的遗憾?是不是就能让那份迟来的拥抱,延续成真正的未来?
可右边,是通往白薇薇住处的路。那个在祁连山陪他疯、陪他闹,用热烈和直接撞开他心门的女孩,还在等着他的消息。她的笑像阳光,她的吻带着野劲,那些在崖壁间、河流旁的瞬间,是他从未有过的鲜活。如果转身离开这里,走向她,是不是就能抓住那份滚烫的心动,不辜负那些在山野里许下的诺言?
他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地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冲进宿舍楼的念头像团火,烧得他心口发疼。他想告诉来福,他看到了她的勇敢,感受到了她的热烈,他动摇了,他后悔了。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白薇薇的脸就浮现在眼前——她在祁连山的帐篷里对他笑,在车里红着眼眶等他的答案,在分别时说“我等你”。那份信任和期待,重得他不敢辜负。
走向白薇薇的方向,似乎是早已定好的路。理智告诉他,应该这样做,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应该珍惜那个让他体会到“活着”的感觉的女孩。可脚像灌了铅,每动一下,都觉得在践踏来福刚刚捧出来的心。
“我到底该怎么办……”他低声呢喃,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早餐袋里的油条硬邦邦的,硌得他手心发疼。就像他此刻的心情,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拉扯着,疼得快要裂开。
他想起在祁连山时,白薇薇说“爱情会在欲中得到升华”,热烈而直接;也想起刚才来福的拥抱,带着两三年的沉淀,踏实而滚烫。两种爱,两种滋味,此刻却成了折磨他的枷锁。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脚步很快,带着点逃兵似的狼狈。他不敢再回头看那栋宿舍楼,怕多看一眼,就会溃不成军。
他不知道这个选择对不对,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后悔。他只知道,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不能同时伤害两个女孩。
风掀起他的衣角,阳光刺眼。他朝着白薇薇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心里一半是奔向期待的笃定,一半是抛下过往的钝痛。
或许,有些选择从一开始就注定伴随着遗憾。而他能做的,只有咬着牙,往前走,不回头。
赵磊走到校门口,停下脚步,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很久,才终于打下那几行字。
“来福,我爱你,可我知道得太晚。”
指尖顿了顿,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输入:“我不能同时伤害两个人,尤其是你和她。那些话太沉,我说不出口,也不想说‘对不起’。”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眶又开始发烫。
这条信息,或许是他能给的,最坦诚也最残忍的交代。
承认了迟来的爱意,也划清了无法回头的界限。他知道“我爱你”三个字此刻说出来,像一把钝刀,会把她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划开。可他不能再骗她,也不能再骗自己——刚才那个拥抱里的悸动是真的,两三年的牵绊里藏着的爱意也是真的,只是这份真,来得太迟,已经没有了安放的地方。
“不能同时伤害两个人”,这句话既是说给来福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白薇薇的等待像一面镜子,照出他的犹豫和摇摆;而来福的眼泪,又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最软的地方。他选了一条路,就必须承担另一条路的代价。
至于“对不起”,他是真的不想说。这三个字太轻,轻得承载不了两三年的时光,也弥补不了这份迟来的辜负。与其说出口显得廉价,不如就让沉默代替所有歉意。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赵磊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才缓缓收起手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风从街角吹过来,带着城市的喧嚣。他抬起头,朝着白薇薇住处的方向走去,脚步比刚才稳了些,只是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孤单。
有些告别,注定要带着遗憾。有些爱意,注定要埋在心底。他能做的,只有带着这份迟来的认知,认真地走下去,不辜负任何一个人的真心,也不辜负自己最终的选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来福正坐在书桌前,对着摊开的书本发呆。指尖触到屏幕的瞬间,她心里猛地一跳,像有预感似的,指尖都在发颤。
点开那条信息,赵磊的名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来福,我爱你,可我知道得太晚。”
第一个字映入眼帘时,她的呼吸骤然停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往上提,又狠狠砸下去,疼得她弯下腰,捂住胸口。
我爱你。
这三个字,她等了两三年。从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他,从他替她解围,从他把烤红薯塞给她的那个冬天,她就在等。等得太久,久到她自己都快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可现在,他说了。
在她终于鼓起勇气拥抱他之后,在他松开手转身离开之后,在一切都来不及的时候。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大颗大颗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后面的字。她用力眨了眨眼,才看清后面的话——
“我不能同时伤害两个人,尤其是你和她。那些话太沉,我说不出口,也不想说‘对不起’。”
“呵呵……”她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流得更凶。
原来他都懂。懂她的委屈,懂她的迟来的勇敢,甚至懂“对不起”三个字有多苍白。可懂又能怎样呢?他还是选了另一条路。
就像一个孩子,攥着一颗糖等了太久,终于等到有人说“给你”,却发现自己已经过了爱吃糖的年纪,而那颗糖,也早就被别人拿走了。
她把脸埋进臂弯,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不是委屈,不是愤怒,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
他说“我爱你”,可这爱来得太迟,像雨后的彩虹,好看,却抓不住,转瞬就会消失。他说“不能同时伤害两个人”,她懂,甚至比谁都懂,可懂的代价,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等了这么久的人,走向了别人。
手机屏幕还亮着,那行“我爱你”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焦。她想回复点什么,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半天,却什么也打不出来。
说“我也是”?太傻了,像个笑话。
说“我恨你”?不恨,一点也不恨,只是太疼了。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死死攥着手机,任由眼泪把衣袖浸湿。窗外的阳光明明很好,可她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像掉进了祁连山的寒夜里。
这条短信,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每个字都刻进心里,刻得生疼。后来很多年,她都记得收到这条短信的那个早晨,记得心脏被攥紧的疼,记得眼泪砸在屏幕上的滚烫。
原来最让人落泪的,不是“不爱”,而是“爱了,却太晚了”。
她把手机关掉,放进抽屉最深处,像藏起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然后趴在书桌上,任由眼泪无声地流淌,直到哭累了,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天,轻轻说了一句:“赵磊,我不怪你。”
只是啊,这辈子,大概再也遇不到一个能让她等两三年,又让她哭这么久的人了。
这个名字,这句话,这个早晨,像一道疤,刻在她心上,一疼,就是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