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浔扫了一眼,宋痕也不在国公府。
他看向定国公:“国公可知道宋二公子在何处?”
定国公神情微顿,冷冷道:“不知道。”
慕浔吩咐底下的人全城搜捕,然后,侧眸,扬唇看向定国公:“太庙一事,有不少都是宋二公子的手笔,国公放心,陛下既然说了满门下狱,那就一只苍蝇都逃不了,在陛下处置旨意下来时,本王会让你们一家整整齐齐上路的。”
探事司的动静不小,当定国公等人被押出来时,外面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是捅了多大的事,怎么全都被抓了?”
“谁知道,这些权贵没一个好东西,肯定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人还没押到诏狱,事情就跟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大街小巷。
谁也没有想到宋家那样的庞然大物,说下狱就下狱。
一时之间,朝堂震动,很多大臣为宋家求情,话里话外,都是探事司徇私构陷,弹劾慕浔的折子每日都能堆成一座小山。
宋家倒了,那些依附宋家,跟着宋家浑水摸鱼的各大世家,怎么能不慌?
真让楚帝削弱世家的势力,日后,在朝堂上,更要夹着尾巴了。
宋妃和晋王跪在紫宸殿前求情,楚帝不厌其烦,直接将宋妃幽禁冷宫,晋王也被软禁在晋王府。
楚帝被烦的心情躁怒,只想尽快处置宋家,他将慕浔叫到紫宸殿,劈头盖脸地将他骂了一顿。
末了,才道:“证据确凿,为什么还不结案?”
慕浔垂眸:“定国公不认罪。”
楚帝将桌案拍得震天响:“他不认,你就任由他给朕添堵,让那些世家联合起来逼朕?”
“定国公言辞凿凿,说不曾负舅舅,说宋家累世公卿,赫赫功勋,只换来舅舅的猜忌,他想见舅舅。”
“他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够诛九族?朕猜忌他?他宋家能有往日之势?”
“舅舅待宋家宽厚,宋家却恃功而骄,对舅舅不忠,这样的人,不值得舅舅动怒。”
慕浔说着,将一旁的参茶端到楚帝面前。
楚帝喝了几口,怒气稍缓,深沉的眸子,在望向那高高的一摞折子时,犹带寒冰:“宋家为一己私欲,焚毁太庙,罪不可赦,撬不开宋安的嘴,那就让他闭嘴,严审其他人。”
楚帝容不下定国公半分,既然他不识趣,那就直接弄死,再安一个畏罪自尽的罪名。
这世上,只有他负天下人,所有算计他的,都该死!
......
诏狱。
定国公一身囚服坐在床上,短短两日不见,就好像老了十几岁,两鬓的头发几乎都白了,但一双眼睛在看到慕浔时,依然锐利。
“王爷还不死心?”
慕浔走进牢房,坐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开口道:“在诏狱,没有刑不上大夫那一套,国公是自己交代,还是要折腾几日?”
定国公坐直身子,冷冷一哼,讥讽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爷要排除异己,何必说得那么堂冕冠皇。”
慕浔笑了笑:“国公可不无辜,宋家做过什么,国公心里清楚,不会还妄想着陛下对你手下留情吧?”
定国公道:“你为了给武安侯脱罪,栽赃构陷,你公私不分,徇私枉法,不止本国公清楚,满朝文武都清楚!”
比定国公还难缠的,慕浔都见识过,并不生气。
“国公嘴硬之前,不妨看看自己捅了多少娄子,要不要本王给你数数?”
慕浔一个眼神,就有狱卒将一张张供词放到定国公面前。
商户、工匠、太庙令、太庙的守卫、宋家的幕僚、党羽,以及神机营军器库的主官,他们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一把把尖刀刺向宋家。
定国公眼睛狠狠一缩,神情僵硬,但还是嘴硬道:“这些都是假的,是你伪造的!”
慕浔支颐笑了一声。
“国公不会觉得,只要你不认,只要世家多弹劾本王几日,就能逼得本王放人吧?你们得势时,尚且不能逼得陛下低头,凭什么觉得能从诏狱全身而退?从始至终,要你命的,都是陛下,陛下要谁死,谁能苟活?”
定国公盯着他脸上的笑意,愤愤咬牙:“陛下不过是受你的蒙蔽,你仗着陛下宠信你,残害忠良。”
“国公要自欺欺人,本王有的是时间陪你耗,这诏狱不知道招待过多少王公贵胄,国公想体验一番,本王没什么不能满足的,看在同朝为官的情谊上,本王提醒国公一句,本王不屑对妇孺下手,可国公再不知趣,磨得陛下没了耐心,陛下要派人做什么,国公可别怪本王袖手旁观,毕竟,圣命难违,国公说是不是?”
慕浔将楚帝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地说给他听。
定国公听后,脸色剧变,难看至极。
在牢里的这两日,他就知道楚帝不会放过他。
但他不甘心就这么败了。
“我要见陛下!”
“见了陛下,国公要说什么?说你是冤枉的,说本王构陷你?宋妃已经幽禁冷宫,晋王也被禁足王府,国公还看不明白吗?世家势大,威胁到皇权,陛下岂能容得?”
“容不容得,我都要见陛下。”
“国公不会以为是我故意阻拦,不让你见陛下吧?你与陛下做了几十年的君臣,陛下什么性子,你最清楚,你威逼陛下的时候,就该想到输了是什么下场。”
定国公抿紧嘴角。
慕浔靠在椅背上,淡淡说道:“我劝国公识趣一些,不要鱼死网破,你让陛下顺心了,陛下顶多诛你满门,宋家枝繁叶茂,一代一代,多得是远房旁支和外嫁女,国公就不想为宋家留点血脉吗?”
这话砸在了定国公的心上。
他沉默片刻,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睛,锐利地盯着慕浔:“王爷真是一把好刀。”
慕浔扬唇:“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职责所在罢了。”
定国公冷冷一笑:“扳倒了我,王爷就是赢家了?宋家倒了,刀也就没用了。”
慕浔神情平静,缓缓说道:“国公想说什么?飞鸟尽,良弓藏?”
定国公身子前倾,盯紧他的眼睛:“那样刻薄寡恩的一个人,王爷就不怕步本国公的后尘吗?”
慕浔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好怕的?一颗棋子,没用了,就该退。”
定国公狠狠一怔,很多事情在这一瞬间,忽然就全梳理清楚了。
宋家亡了,晋王不足为惧,其他皇子对太子也造不成威胁,楚帝再怎么猜忌太子,但这天下到底是楚氏的天下,晋王这块磨刀石废了,他不会重蹈覆辙,他会选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慕浔要的,从来都是太子的储君之位固若金汤。
原来,这世上,竟然有不恋栈权势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