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如玉碎的声音回荡在长廊。
如一颗石子骤然落在裴戾心头,瞬间激起无数水花。
裴戾脚步一顿,一下子神情激动地扭头将锋利的目光剜向张子诩,那双向来冷漠的眸子里竟然带了点紧张,似乎为了遮掩这点紧张,他厉声道。
“我何时说我喜欢她?”
张子诩听不下去,轻摇头,毫不留情地戳穿裴戾的伪装,“裴少主,你架子大,放不下就别放。”
“她身边又不缺你一个。”
“你走了,总有人心甘情愿替上的。”
张子诩每一句话都戳在裴戾痛处上。
听得裴戾脸色越来越难看,那张俊朗的脸上青筋凸起。
难道他不知道吗?
他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他才觉得更加生气。
对沈芸而言,他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
那一天,他拒绝了沈芸以后,沈芸甚至于没有再提第二次!
毫无诚意!
但沈芸偏偏就是对这个叫张子诩的,格外上心。
方才还对张子诩笑,夸他穿青色好看。
想到这里,裴戾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衣,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他更为气闷难纾。
裴戾不由恼羞成怒地嗤笑,“南风楼出来的公子,果真擅长哄女子欢心。”
那话里话外都冒着酸气。
张子诩也不怒,轻笑,“是啊,子诩出身卑微,不像裴少主出身这么好,常宗主的独子,常家未来家主。”
裴戾听出张子诩话中的嘲弄,瞬间皱起剑眉,眼神阴鸷,“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他身上杀气腾腾,让人望而生畏,带着一股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戾气。
但张子诩并不害怕,他神色自若,冷冷清清道,“裴少主,你若能杀我,你早在乌灵洞府的时候就杀了。”
沈芸生性随意或许没发现。
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在沈芸为他撩头发的时候,裴戾眼里的杀意比现在还要重几分。
只是碍于沈芸在场,而且他青阳观弟子身份,所以裴戾才没有动手。
但张子诩还是觉得,裴戾很危险。
如此危险的人,假如摆不正自己身份,留在沈芸身边,只会成为沈芸的绊脚石。
张子诩眯了眯狭长的眼眸,在裴戾发怒之前及时道,“裴少主,我今日说这些并非存心惹你不快,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
“你若真喜欢姐姐,就应该默默支持她,成为她的助力,而不是成为她的阻力。”
“如果裴少主一意孤行,我会出手替姐姐铲除阻力。”
张子诩语气淡淡,但字字有力,没有一丝动摇。
张子诩若手上没有底牌也不会跟裴戾开门见山说这些。
只是那些底牌太过肮脏,他不想在沈芸面前用罢了。
但在裴戾面前,他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裴戾是重生,他自然也知道张子诩以后会成为叱咤风云的符君。
当年,他也跟符君交过手,极其难缠。
但现在的张子诩羽翼未丰,怎么敢挑衅他?
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掐死张子诩。
但,裴戾并不想杀张子诩。
因为张子诩倒是提醒他了。
哪怕他再怎么否认,也不能改变他心中有沈芸这个事实。
哪怕没有李忘怀,沈芸身边的人也从来不会少。
既然如此,他何必把沈芸推向他人?
成他人之美?
他如今要做的,就成为沈芸的助力。
等沈芸站的高了,自然也看不上李忘怀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
只有他,才配站在沈芸身边。
而那些无能的男人,他有的是办法除掉。
裴戾深邃的眼里掠过一抹深沉,抬眼看了看张子诩,莫名其妙地问了句。
“若她让你做见不得光的情夫,你也心甘情愿?”
张子诩一愣,似乎没想到裴戾会问这个问题。
他也不理解裴戾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他对沈芸并没有龌龊的觊觎。
从以前到现在,一丁点不该有的心思都没有。
对他而言,沈芸像是水中月,可望不可即。
于是,他摇了摇头,“裴少主玩笑开过了,子诩并无此等福分。”
“夜深了,姐姐需要休息,裴少主还是别去打扰姐姐了。”
说完,张子诩就离开了。
他言尽如此。
也没有其他好说的了。
如果裴戾继续我行我素,他也得考虑如何动手。
当然,他更希望裴戾能想明白。
毕竟,裴戾身后势力不弱,若可以成为沈芸身后的助力,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张子诩离开以后,裴戾抬眼看了看沈芸的院子,眸光泛起一缕少见的柔情,想了想,转身离开了。
的确得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是夜
烛光跃动,宽敞的房间里布置素雅大方安静。
名贵的雕花木屏风后。
此时的沈芸正舒舒服服泡着热水澡,浑然不知她好不容易才策反的裴戾被一片好心的张子诩给策反了。
或许是屋子里太热,小白蛇受不了就溜出去玩了。
只剩下沈芸一人在屋里。
她仰头靠在浴桶边缘,热气氤氲,她身心舒缓不少,这才有了力气去捋目前的剧情发展。
一开始的剧情从慕枝枝为裴戾挡了一掌,变成她推开慕枝枝,挡了一掌。
落难的从慕枝枝跟裴戾,变成她和裴戾。
摘取血灵芝的也成了她和裴戾。
但现在,怎么慕枝枝又去摘血灵芝了?
看慕枝枝这种情况,恐怕慕枝枝是中了九尾狐的诅咒。
不过,原本这应该是由裴戾中的诅咒,然后慕枝枝为了替裴戾解诅咒答应了魔尊的交易。
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哪个环节出错了呢?
沈芸脑子慢悠悠地转着,水汽往上跑,慢慢地爬上沈芸眼睛,像层薄雾,遮住眼中的清醒。
她越想,这脑子就越烂糊成一团,眼皮也越来越沉。
热雾弥漫,温软骨酥,半梦半醒时,沈芸脑袋里忽然晃出来一个名字。
与此同时。
在隔壁院子里她留下的符阵被人踏足了。
双重冲击,激得沈芸意识一下子恢复清明。
她骤然从水中起身,抬起湿漉漉的脚踩在地板上,迅速穿着整齐,提上长虹就冲出了房门。
有人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