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令来娘娘庙是带着任务。
自从老爹知道自己要回京后,就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余令一定要来拜拜。
要来还愿,心一定要诚,不能跟神佛说胡话。
老爹的要求余令严格遵守。
带着小老虎还有茹慈,三个人在一个小僧的带领下见佛就拜,然后上香。
见到箱子就往里捐香火钱。
小和尚开心坏了,话多了。
开始像个小导游一样跟余令和小老虎讲娘娘庙的历史渊源,讲庙里的名胜古迹。
最后还推荐余令算子嗣,算官运,余令没算,小老虎算了。
结果自然是好运道,好命格,好官运。
花钱找人带路的感受就是不一般。
先前跟老爹还有闷闷来的时候没有身份,也没有人带,很多大殿都不对自己和老爹开放,在里面乱转。
如今好了,这钱花的值了,都看了,算命还没要钱呢!
到了未时的时候,所有人开始集合。
虽然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但离家远,走走停停,回去怕是要天黑。
考虑到庙会人多,怕到时候找人困难,余令让大家去闲逛的时候都是让班长负责。
这个大家很熟。
五人一组班长负责制,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太阳要落山的时候众人离家已经不远了,和小老虎告了别,众人笑着朝家走去。
除了余令有些不开心,在今日每个人都很开心。
有钱的感觉好,花钱的感觉更好!
大门才开,就看到坐在台阶上拿着刀的如意。
这一次去庙会,如意主动留下来看家,他自己说他去了很多次,不想去。
如意是去了很多次,但每次去都是看,不买!
他这次没去也不是不想去,而是必须留个人看家。
作为曾在京城混过的人,他觉得他看家最好。
望着如意,望着院子,余令脸上的喜意消失了。
嬉笑的众人不明所以,等众人走进了大门,来到院子,所有的人脸色全都阴沉了下来。
赵不器默默的走到角落。
从角落里出来的他手上多了一支长矛。
茹让挥挥手,跟着他一起来的茹家家仆开始阴沉着脸清理院子。
脸色阴沉不是因为让他们干活不开心。
而是院子到处都散落着尖尖,还有女子用过的“陈姥姥”。
茹慈望着这些,紧绷着脸,散发着寒意。
这节日还没过完,就往家里扔这些东西,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了。
“怎么了如意?”
如意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你们走后,有人想翻墙进入咱们的宅子,见我在里面他们就在外面喝骂想把我引出去。”
“屋里有财物,你的官服,你的官印,还有你的飞鱼服。
我怕我出去,后面有人摸了进来,我就一直呆在院子里。”
“结果他们不敢来,就朝着院子里扔屎是么?”
如意点了点头,眼眶忽然就红了:
“令哥,你打我吧,大过节的我没能看好家,让人往咱家里扔污秽物!”
余令笑了,轻轻拍了拍如意的肩膀安慰道:
“你做的很好,没出去就是对的,这哪里是污秽,这是在给咱们家送福气呢!”
“小肥!”
“少东家你说!”
余令咧着嘴巴笑道:
“拿着我的官印去衙门报官,记着告诉衙役不算,一定要找到县丞,主簿之流!”
“好!”
“如意!”
“少东家你说!”
余令轻声道:“京城你熟,你现在去书铺,把书铺子的大伙计找来。
他现在就是京城混的,他应该知道是谁!”
“是!”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茹让见余令心态平和,把带着屎的刷子给了自家的伙计,走过来轻声道:
“你知道是什么人所为是吧!”
余令点了点头:“大概!”
“什么人?”
“一群自称侠义,却又被人利用的蠢货而已,叫流氓,也叫流痞,不过我喜欢把他们叫做二杆子!”
茹让皱着眉头道:
“令哥,我们来京城时日短,安顿好就到了年底,打扫屋子,购买年货,也没招惹什么人,他们怎么就找上门呢?”
余令笑了笑,低声道:
“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对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因为我是外地人,而且还是有钱的外地人。”
“他们胆子这么大?衙门不管么?”
余令闻言嗤笑道:
“管什么管,衙门里的的官员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不闻不问,甚至喜欢隔岸观火!”
茹让往余令身边靠了靠,余令知道,他这是要听故事了。
余令觉得反正也闲着,索性就讲一讲。
京城的这帮子流氓归根到底就是衙门不管造成的。
如今京城里若是两家有纷争,他们最爱去衙门打官司。
这个时候无论是有理的还是没理的都会找一帮人来壮声势。
这帮子二杆子有横劲,能吓人,成了首选。
除了这些,坟地、风水、宅基地这些才是大头。
一旦涉及到了风水、墓地纷争,那是不死不肯罢休的。
这帮子二杆子就有了市场。
除此之外,还有帮人挨打的,受刑的。
只要钱到位,这些自称侠义却又饿肚子的人愿意躺几个月来赚一笔钱。
当然,那些能打的也有被豪门大院招进去的。
靠着豪门混个温饱,自然也要帮这些大门大户解决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属于各取所需。
这还不是最恶心的。
最恶心的是这帮人根本就没底线。
《大明律》中明令禁止以外力逼迫寡妇改嫁。
因为寡妇改嫁后,将不再对家族财产享有继承权。
这是一笔大生意,于是一些家庭不希望家里多个寡妇,也舍不得改嫁后把她的那些嫁妆带走。
这群二杆子就来了。
这群人夜敲寡妇门,败坏人家名声,逼迫寡妇改嫁。
“官员他们也敢?”
余令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
“首辅徐阶的官大吧,他辞官回乡的时候就有不长眼的二杆子去问他勒索钱财呢!”
“那你真要找到了这群人你打算怎么做?”
余令狞笑着站起身一字一顿道:
“我打算按照大明的律法来,秽物灌入人口,杖一百”。
我要让他们知道惹了我,就算是上有八十岁老母都不行!”
两人正说着,门外突然唱起了数来宝。
推开门一看,一群二杆子正吐着白气,光着膀子。
这些人手拿着木棍、铁尺在门口一边跳,一边打着拳!
“尊府大爷,新年好,听我来说数来宝,金元宝人人爱,金叶子求个三五块,嘿!你不给,我不怕,唱到来年五月夏……”
余令一边点头,一边听,别说,这词挺押韵,个个都是说唱选手。
“这位爷,你面生,京城的水很深,你当官你发财,今日给点小钱破个灾,若不给,我半夜来,看你娘子洗澡,你莫怪……”
余令笑了,笑容里说不出的冰冷,这都开始威胁自己了。
“茹让,让茹慈和昉昉进屋,把屋门关紧!”
茹让是最了解余令的人,闻言担忧道:
“别搞出人命啊!”
余令点了点头,轻声道:
“大牙,你去准备点屎,赵不器,老修,这一群人有一个算一个,今天全部让他们吃饱喝足,免得说我余家招待不周。”
赵不器上了,抡着胳膊就砸了上去。
他恨死这帮子往屋里扔屎的人。
过年少夫人才给自己买的棉服,自己就穿了一次,怕脏了,没舍得穿。
瞅着今日天气好,离开的时候特意拿出来晒晒,好让里面的棉花更蓬松。
没想到,新衣服上被扔了好几坨屎,这衣服就穿了一会儿啊,用的上等料子,回去可以显摆的。
如今.....
一拳下去,一个流痞就弓着腰躺下了。
再一拳,一个汉子捂着嘴巴蹲下了,数颗飞出来的牙齿恰好落在他脚边。
一领头见这家人二话不说就出手,忍不住大吼道:
“出门在外,可莫要给自己找不愉快!”
他不出口还好,他这一出口,赵不器就朝着他冲去了。
赵不器杀过人,暴怒之下,气势散开,众人只觉得寒意扑面而来。
汉子望着赵不器冲来,连跑的勇气都没了。
下一瞬间,只觉腹部像是着了火,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大人,饶命,小的还有老娘需要养活!”
余令笑了笑,淡淡道:
“那是你的事,跟我何干?”
赵不器一脚飞出,这人在墙上弹了一下,落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如此场面有点吓人了,这群二杆子想跑了。
余令狞笑着挥挥手,身后朱家子弟冲了出去,五人一组,队形如箭矢。
“跪下,都给老子跪下……”
“跪下,跪下.....”
“贼你妈,是谁朝着老子的新衣裳扔的屎……”
这群二杆子欺负别人倒是可以,欺负余令这帮子明显不够干。
鞑子都杀过,刀子都拼过,会怕这群二杆子……
按在地上就打,下跪的都不行,上去就是一脚。
谢添挑着粪桶出来了,望着这群人狞笑道:
“爱玩屎是吧,屎有什么好玩的,爷今儿让你们玩个够……”
这群二杆子见屎真的来了,脸色大变。
说狠话说得多了,没想到这家还真是说到做到。
“这位大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认栽,给个面子,我们是“地扁蛇”老大的人,衙门说得上话。”
余令蹲下身,望着这个还在撂狠话的汉子,笑了。
“我告诉你们,你在锦衣卫和东厂有人都不行,来,自己喝,还是我动手灌……”
就在众人即将喝粪的时候,巷子尽头又来了一群人,远远地就大喝道:
“这位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余令笑了,站起身,喃喃道:
“大牙,去隔壁借点粪来,客人多了,我怕他们吃不饱!”
“你是?”
“小人外号“地扁蛇”!”
“哦,是他们的老大,来来,鹅给你设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