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公子都发了话,其他人自然纷纷附和:“就是就是,请客什么时候都行,画展再过几天可就撤了!”
娄泽成见众人都这么说,也乐得顺水推舟:“行吧,既然大家都有事,那改日再约!说到画展,那个青少年比赛第一名的画确实有意思!”他忽然想起什么,咧嘴一笑,“我已经打算把那幅画买下来了!”云新阳听了,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杜梓腾唇角噙笑,看向娄泽成问道:“娄公子可知那幅佳作的作者是谁?”
“自然知晓,不是‘旭日公子’吗?”娄泽成脱口而出。
“这么说来,你竟不知云新阳的笔名便是旭日公子?”杜梓腾抚掌笑道。
“什么?!”娄泽成惊得张大了嘴,目光上下打量着云新阳,满脸诧异,“云新阳,那画竟是你所绘?画中之人莫非是你自己?”他又仔细端详片刻,喃喃道,“瞧你这般模样,家中也不至于那般清寒啊。”
云新阳只是淡然一笑,并未多做解释。
娄泽成话锋一转:“既然画作出自你手,那我定要把价钱往上提一提。”
不等云新阳开口,徐遇生已然抢先说道:“万万不可!你这般行事,若被旁人知晓,岂不是害了他?让人心生不齿。你若真心喜爱,便按正常程序与价格购置便是。”
娄泽成闻言点头称是,略带歉意地说道:“是我方才喝多了,言语失当,云新阳你莫要见怪。”
云新阳轻轻摇头:“娄兄一片好意,我怎会介意。”
吃完午饭离开飞鹤楼雅间,徐遇生本来对画展并不感兴趣,只是对云新阳的作品好奇,这会儿执意要去瞧瞧究竟。汪泽瀚已喝得有几分醉意,云新阳劝他回去歇息,他却摆了摆手,笑道:“这点酒何足挂齿!何况这可是你获奖的佳作,说什么也得去看上一眼,免得日后被人买走,再想观赏可就难了。”
娄泽成与杜梓腾早已看过画展,便不再同行,其余众人也各自散去。
小五正要前往飞鹤楼门前去租马车,徐遇生提议道:“臻品阁离此处不远,一路缓步而行,既能消散酒气,片刻工夫也便到了,倒不必特意租车。”众人听他言之有理,便决意步行前往。谁知刚出雅间房门没走几步,一名店小二便迎了上来,恭敬地问道:“请问这位可是云新阳云公子?”
云新阳颔首应答:“正是在下,不知有何事?”
店小二躬身道:“有人找你,就在那边的雅间内,云公子随我前去便知。”
云新阳心中思忖,自己在此地并无其他熟人,莫非是徐佩奇?于是对同伴们说:“我去去就回,你们可在此稍候,亦可先行下楼。”说罢,便跟着店小二往角落的一间雅间走去。
店小二推开房门,云新阳抬眼望去,屋内端坐的并非徐佩奇,而是一位身着管事服饰的中年男子。那人起身让座,为云新阳倒了杯热茶,方才开口问道:“敢问翠云山另一位公子近况如何?他姓甚名谁?我家公子十分挂念。”
云新阳料想对方既已认出自己,查明吴鹏展的身份并非难事,便如实答道:“他名叫吴鹏展,本与我一同考入府学就读,奈何入学未久,其祖母便过世了,如今他正守孝在身,不便外出。家中虽曾遭遇些许麻烦,幸得妥善解决,目前一切安好,还请你家公子放心。”
管事闻言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递向云新阳:“这是我家公子备好的谢礼,还请云公子收下。”
云新阳连忙推辞:“当日不过是恰巧遇上,顺手相助罢了,并未费什么力气。心意我心领了,这谢礼还请收回。”
“云公子务必收下!免得我家公子一直记挂着,而我未能办妥差事,也难逃责罚。”管事言辞恳切地说道。
话已至此,云新阳不便再执意推辞,只得接过荷包塞进袖袋,拱手谢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也好让你家公子了却一桩心事。烦请老伯代为转达,多谢你家公子的厚意。我尚有同伴在外等候,就此告辞。”说罢便起身欲走,管事听到云新阳那句“公子了却了一桩心事”,觉得这孩子还真是如主子说的那般老实,别是把那块腰牌当成了一般的配饰,挂着随处走,可就糟糕了,只得叮嘱道:“我家公子特别交代,荷包内的腰牌至关重要,切记不可遗失,更不要随意让他人瞧见。”云新阳心中疑惑,正想问这腰牌的来历用途,管事却已抢先起身:“公子既有要事在身,我也已完成使命,尚有他事待办,便不耽误公子了。”
云新阳只得满怀疑惑地走出雅间,与徐遇生、汪泽瀚等人一同下楼。他暗自思索,管他对方是谁,所赠之物有何用途,既然盛情难却,便暂且收下,反正闲置一旁也不吃我家大米,毫无妨碍。如此一想,心中便坦然了许多。
抵达臻品阁,入门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此次青少年绘画比赛的入选作品。因仅有十幅画作,众人很快便来到了云新阳的作品前。徐遇生凝神细看,画面之上,几间破旧的茅屋,门前一棵大槐树,树根凸起处坐着一个小男孩。他衣着褴褛,打满补丁,却周身洁净,手脸与衣物皆一尘不染。男孩手中捧着一本明显破损,且略带污渍的书卷,正全神贯注地研读,仿佛得了稀世珍宝。他脚边,一只瘦弱的小奶狗见小主人只顾看书,全然忽略了自己,竟不满地咬住小主人的裤脚,撅起屁股,高高翘起尾巴,用尽浑身力气想要将小主人拉起来陪自己玩耍。可惜小主人心思全在书中,对小狗的闹腾浑然不觉。一旁的母狗则用宠溺而无奈的目光望着小狗,仿佛在说:你还不了解小主人的脾性?他一旦捧起书,哪里还顾得上你,再闹腾也是徒劳。
徐遇生正欲开口抒发观感,忽然瞥见一位年约五十的老者捻着山羊胡,正凝视着画作默然不语。他立刻收住话语,想听听这位看似深谙画道的老者如何评价。只见老者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画面上男孩衣角的补丁纹路,眼底先是泛起怜惜之色,叹道:“这般清苦家境仍能嗜书如命,倒让我想起了早年求学的自己。”随即又露出几分欣慰,吩咐画廊老板备好笔墨,在画旁专供观展客人留言的白纸上挥毫题字:“贫而不坠青云志,稚子怀书见初心。”题罢却又轻轻摇头,惋惜地叹道:“只盼这孩子能得遇良师,莫要因家境贫寒误了大好前程。”语气中满是惋惜与期许。
徐遇生刚要再次开口,余光又见卸任归乡的陈御史拄着拐杖来到了画前,他只好再次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