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
当张文远那充满了‘哲学’思辨意味的一个字,在那早已被“钨钢”神兵的无上锋芒所彻底‘征服’的“钢铁神殿”之内缓缓落下时。
所有‘工科’的工程师们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随即。
他们的目光便集体变得无比‘火热’!
‘盾’!
没错!
有了这足以‘削铁如泥’的‘神之矛’!
那我等便理应再锻造出一面足以抵御天下间所有‘神兵利器’的……
‘神之盾’!
“我明白了!”
一个出身于‘兵器司’的年轻工程师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狂热!
“张校长!
您的意思是我等接下来要用这全新的‘特钢’之术!
去为我大宁那即将远征四海的‘无敌舰队’!
打造那足以抵御一切‘炮火’的‘铁甲’‘重盾’!
对不对?!”
他的话瞬间便点燃了在场所有‘工科’直男们那最是原始也最是血腥的‘战争’‘dNA’!
“没错!
没错!
定是如此!”
“‘矛’!
‘盾’!
这才是成套啊!”
“天哪!
我已经不敢想象了!
当我大宁的将士们身披‘不坏’之‘神盾’!
手持‘无坚不摧’之‘神矛’!
那将是一幅何等毁天灭地的画卷啊!”
……
整个“钢铁神殿”之内瞬间便被一种近乎于‘军国主义’的极致狂热所彻底笼罩!
就连那一向只懂得用“力量”来思考的张念祖。
此刻那粗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向往与兴奋。
他看着自己这位总能语出惊人的堂弟那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充满了期待!
“文远!”
“你就直说吧!”
“这‘神盾’该用何种‘佐料’?!”
“老子今日便陪你再‘疯’一次!”
然而。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帝王都为之热血沸腾的‘开疆拓土’之狂想。
张文远这位帝国的‘理科’之魂。
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那镜片之后的双眼没有丝毫的‘狂热’。
只有一种如同在看着一群‘无知’孩童般的深深‘无奈’。
“诸位。”
“你们都错了。”
他的声音不大。
却如同一盆最是冰冷的‘绝对零度’之水。
瞬间浇熄了在场所有人的所有‘幻想’。
“什么?”
“错了?”
张念祖愣住了,“那你说。
‘盾’不是‘铁甲’。
还能是什么?”
“堂兄。”
张文远缓缓走上前。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反问了一句。
“我且问你。”
“如今这天下间。
我大宁帝国可还有‘敌人’?”
“这……”
张念祖被问住了。
是啊。
北境已平。
四夷臣服。
放眼这天下。
大宁早已是那独孤求败般的无上‘霸主’。
哪里还有什么‘敌人’?
“不。”张文远再一次摇了摇头。
他缓缓地伸出三根手指。
“我大宁的‘敌人’还有很多。”
“而且它们远比那北境的草原蛮族要更加‘强大’也更加‘致命’。”
“其一。”他竖起第一根手指,“名为‘摩擦’(损耗)。”
“其二。”他竖起第二根手指,“名为‘锈蚀’(腐朽)。”
“其三。”他竖起第三根手指,“名为‘疲劳’(崩塌)。”
“这才是我等今日所要面对的三个最是恐怖的‘无形’‘死敌’!”
“而我今日所说的‘盾’。”他环视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
“便是要为我大宁这艘正在全速前进的‘文明’巨轮!”
“打造三面足以抵御这三大‘死敌’的永恒……”
“‘文明’之‘盾’!”
一番话。
如同一道充满了“哲学”与“科学”之光的神之天问!
瞬间便将在场所有‘工科’精英们那还停留在“金戈铁马”时代的‘战争’思维给彻底击穿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
感觉自己那早已被“力量”与“征服”所填满的大脑。
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宏大也更加‘文明’的全新‘格局’给彻底洗礼了。
“friction?‘锈蚀’?‘疲劳’?”张念祖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充满了‘格物’之美的全新词汇,眼中是深深的迷茫。
“没错。”
张文远点了点头。
他缓缓地走到那巨大的黑板之前。
再一次拿起了那支代表着“启蒙”与“真理”的粉笔。
“堂兄!”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庄严,“我再问你!”
“我‘京山’‘京南’两条‘龙脉’!
其‘铁路’总长超过五千里!”
“那与这五千里‘铁轨’日夜‘亲吻’的‘火车’‘轮毂’其数量又是几何?!”
“这……这至少需要数以万计!”
“好!”张文远重重地在黑板之上写下了“摩擦”二字!“那这数以万计的‘轮毂’与那五千里的‘铁轨’每一次‘摩擦’会产生何等恐怖的‘损耗’?!”
“我等今日所辛辛苦苦炼出的每一块‘精钢’!
其中至少有三成!
都将在这日复一日的‘摩擦’之中被活活地‘磨’成一堆无用的‘铁锈’!”
“这算不算是一场没有硝烟的‘败仗’?!”
“这……”张念祖那粗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名为“心疼”的表情。
“我再问你!”张文远又在黑板之上写下了“锈蚀”二字!
“我‘无敌舰队’那百艘‘铁甲巨舰’!
常年浸泡于那‘高盐’‘高湿’的‘海水’之中!”
“那冰冷的‘海水’便如这天地之间最是恶毒的‘毒药’!
会一点点地‘腐蚀’我等那坚固的‘船体’!”
“不出十年!
甚至五年!”
“我等今日所引以为傲的‘钢铁长城’!
便会在这无声无息的‘锈蚀’之中变为一堆不堪一击的‘破铜烂铁’!”
“这算不算是一场更加惨烈的‘败仗’?!”
“……”张念祖沉默了。
“最后!”张文远的笔锋陡然变得无比凌厉!
他在黑板之上重重地写下了“疲劳”二字!
“我那数以万计的‘蒸汽机’之内!
那日夜不休往复运动的‘活塞’与‘连杆’!”
“它们所承受的是何等恐怖的‘高温’‘高压’与‘金属疲劳’?!”
“任何一次最是微小的‘断裂’!
都可能引发一场足以让数百人陪葬的‘锅炉’‘大爆炸’!”
“这又算不算是一场足以让我等永世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惨败?!”
一番话。
如同一柄最是锋利的‘格物’之‘解剖刀’!
将那隐藏在“大基建”狂潮那光鲜外表之下的三个最是致命的‘癌变’!
血淋淋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整个“钢铁神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方才还沉浸在‘开疆拓土’的‘幻想’之中的‘工科’精英们。
在这一刻都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
他们的后背之上都渗出了一层冰冷的汗水!
是啊!
他们只看到了那‘矛’之‘锋利’。
却从未想过。
那足以让这‘锋利’都变为‘徒劳’的‘盾’之‘脆弱’!
“那……那……那该如何是好?”张念祖那沙哑的声音充满了后知后觉的巨大恐惧。
“这便需要我等去‘设计’!”
张文远猛地一转身!
他那镜片之后的双眼闪烁着‘创世神’般的光辉!
“我等要‘设计’出一种全新的‘锰’钢!
让它在每一次撞击之中都变得更加‘坚硬’!
去打造那一面足以抵御‘摩擦’的‘大地之盾’!”
“我等要‘设计’出一种全新的‘铬’钢!
让它在海水的侵蚀之下‘百年’不‘锈’!
去打造那一面足以抵御‘腐朽’的‘海洋之盾’!”
“我等更要‘设计’出一种全新的‘钨’钢‘合金’!
让它在那‘炼狱’般的高温高压之下依旧‘坚’不可摧!
去打造那一面足以守护千万百姓生命的‘苍生之盾’!”
“这才是我今日所说的‘盾’!”
“这才是我‘特钢’之道那真正的‘用武之地’啊!”
一番话说得是何等的气吞山河!
何等的充满了‘科学’的‘浪漫’与‘人文’的关怀!
所有‘工科’的工程师们都被张文远所描绘的这个全新的‘材料’之‘王道’给彻底折服了!
他们知道。
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矛’固然重要。
但那能让‘文明’这艘巨轮行得更‘稳’更‘远’的‘盾’。
才是那真正的‘国之重器’!
“好!
好!
好!”张念祖猛地一拍大腿!
那粗犷的脸上所有的‘战争’狂想都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高级’的‘创造’之欲望!
“文远!
你说得对!”
“是堂兄我‘格局’小了!”
“说吧!
这第一面‘盾’!
我等该从何处造起?!”
“铛!
铛!
铛!”
就在这时!
一阵无比急促的‘电报’铃声忽然自指挥部的通讯室之内疯狂地响了起来!
片刻之后。
一个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恐!
“报——!!!”
“总……总督办大人!
念祖大人!
文远大人!”
“京……‘京南线’!
出……出大事了!”
“什么?!”
在场所有人皆是心头猛地一沉!
“‘皇家铁路总署’刚刚发来‘十万火急’绝密电报!”
“‘京南线’那由‘标准钢’所铺设的第一段‘试运营’线路!”
“在经过短短三个月的‘重载’测试之后!”
“其‘铁轨’‘磨损’程度竟已高达七成!”
“昨日深夜!”
“第一列满载着‘铁矿石’的‘货运’列车在‘苏州’段发生‘脱轨’侧翻!”
“整列火车尽毁!”
“死……死伤三百余人!”
“轰——!!!”
这个充满了‘血’与‘铁’的噩耗!
如同一柄最是沉重的‘现实’之‘巨锤’!
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一个尚沉浸在‘理论’之‘美’的‘梦想家’们的心上!
张文远那一向平静如水的脸上血色尽褪!
他呆呆地看着那黑板之上那个被他亲手写下的冰冷的‘摩擦’二字。
感觉自己那所有的‘远见’与‘理论’。
在那三百多条活生生的‘人命’面前。
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而张念祖。
在经历了最初的极致震撼之后。
他猛地一把抢过那早已被‘鲜血’所浸透的电报单!
他那虎目之中爆发出无尽的血光!
他没有说一句废话。
只是缓缓地转过身。
从那一堆充满了神秘色彩的“神之佐料”之中。
拿起了那块最是不起眼却又最是坚硬的……
‘菱锰矿’!
他看着张文远。
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地之盾’。”
“现在。”
“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