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塔的钟声敲过正午时,我们终于踏上了“信天翁号”的甲板。老卡佛司令亲自解开缆绳,银灰色的胡须在阳光下泛着银光,他将一枚黄铜罗盘塞进我手里:“这是当年‘浪荡子号’大副的遗物,肖恩的父亲留下的。”
罗盘的铜壳上刻着只展翅的海鸟,指针稳稳地指向南方——那是大海的方向。汤米把王室授予的勋章别在粗布衬衫上,勋章的棱角硌得他直咧嘴,却还是宝贝似的用手护着:“肖恩大叔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艾琳的左臂还打着石膏,却已经开始清点船舱里的药品。她从药箱底层翻出个小布包,里面是肖恩当年用断指编的草绳,绳结里还裹着片晒干的海藻:“老水手说,带着海藻航行,海神会保佑平安。”
星火蹲在舵盘上,尾巴缠着舵杆轻轻摇晃。它的爪子上沾着点伦敦塔的石屑,那是从通风口逃出来时蹭到的,此刻正对着海面“喵呜”叫着,像是在跟过去的危险告别。
“信天翁号”驶离伦敦港时,码头上站着不少水兵。卡佛中尉举着望远镜朝我们挥手,他的袖口别着块黑布——那是为在军械库牺牲的卫兵戴的。老卡佛司令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直到船影变成海平面上的一个小黑点,他的身影还在雾里伫立。
出了英吉利海峡,海风突然变得温润起来。汤米爬到桅杆顶端的了望台,学着肖恩的样子用喉咙发出呜咽声,惊得一群海鸥围着船帆盘旋。他突然大喊起来:“右前方发现船队!是商船!”
我抓起望远镜望去,只见三艘挂着荷兰国旗的商船正沿着航线行驶,最前面的船上飘着面黄旗——那是遇到麻烦的信号。艾琳已经背着药箱站在甲板上,她的石膏臂下藏着把马库斯留下的短刀,刀刃上还留着暗礁区的划痕。
靠近商船时,我们才发现它们的船帆都破了个大洞,像是被炮弹打穿的。商船上的水手举着双手站在船舷边,有个戴三角帽的男人正朝我们大喊:“是海盗!‘黑胡子’的船队刚刚离开!”
“黑胡子?”汤米从了望台上滑下来,手里还攥着根帆绳,“就是那个据说长着满脸黑毛,用火药熏胡子的海盗?”
艾琳突然指着商船的货舱口:“看那里!有血迹!”
货舱的木板上果然有暗红的痕迹,断断续续延伸到船尾。我跳上商船的甲板时,脚边踢到个生锈的铁环,环上缠着段铁链,链节上还挂着块撕破的衣角——那是英国海军的制服布料。
“是雷肯别的残余势力。”我将铁环扔给艾琳,“他们不敢再用蛇形旗,就冒充海盗。”
商船上的船长是个荷兰老头,他的假发被扯掉了一半,露出光溜溜的头顶。他哆哆嗦嗦地指着船舱:“他们抢走了所有的丝绸和香料,还带走了两个水手……说要去‘魔鬼三角’分赃。”
“魔鬼三角?”汤米突然打了个寒颤,“就是地图上画着骷髅头的地方?”
我翻开肖恩留下的航海日志,最后几页的空白处,老水手用断指画了张简易海图,图上有个三角形的标记,旁边写着:“此处洋流诡异,暗礁如林,非海鸟莫入”。标记的位置,正好在商船所说的“魔鬼三角”。
“他们不是去分赃。”艾琳突然指着海图上的标记,“看这墨水的颜色,是新画的。肖恩大叔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当晚,我们在商船的货舱里找到个被绑着的少年。他穿着件过大的海军制服,袖口绣着个模糊的蛇形纹章,脸上却带着倔强的表情:“我是被抓来的!我爹是‘浪荡子号’的木匠,当年跟着杰克船长一起沉在了暗礁区!”
少年叫本,他说雷肯别的残余势力一直在找“浪荡子号”的残骸,他们相信杰克船长当年不仅藏了黄金,还藏着能威胁王室的秘密文件。而那张所谓的藏宝图,根本不是指引黄金的,是杰克船长设下的陷阱——暗礁区的洋流会在满月时形成漩涡,能把靠近的船卷进海底。
“今晚就是满月。”本指着舷窗外的月亮,它已经圆得像个银盘,“他们要在漩涡形成前找到残骸,用炸药炸开船舱。”
汤米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个独眼水手木雕:“肖恩大叔说,这木雕底座的数字不只是日期……”他把木雕倒过来,底座的凹槽里露出个极小的齿轮,“是罗盘的密码!”
将齿轮嵌入肖恩父亲留下的罗盘,指针突然开始逆时针转动,指向西北方向。本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是‘魔鬼三角’的中心!我爹说过,那里有块会发光的礁石,是‘浪荡子号’的最后坐标!”
“信天翁号”朝着西北方向行驶时,海面上突然起了雾。雾比伦敦的更浓,带着股硫磺味,能见度不足十码。星火突然对着雾里弓起脊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它的爪子在甲板上划出细碎的火星。
“有船!”了望台上的汤米大喊,“是‘黑胡子’的船!他们在放烟花!”
雾里果然升起朵绿色的烟花,在半空炸开成蛇形的图案。紧接着,三艘挂着黑帆的船影从雾里钻出来,船头的海盗举着火把,火把的光映出他们脸上的刀疤——那根本不是海盗,是穿着海盗服的雷肯别死士,为首的人脸上有道横贯鼻梁的伤疤,正是在军械库放火的那个侍卫长!
“他们想用烟花引我们进漩涡!”本指着船舷边的海水,只见水面正在旋转,形成个越来越大的漩涡,“满月的潮水加上洋流,漩涡会越来越大!”
侍卫长的船已经靠了过来,他举着把弯刀站在船头,刀上还滴着海水:“把航海日志交出来!否则让你们跟‘浪荡子号’作伴!”
艾琳突然将药箱里的硫磺粉撒向海面,硫磺遇水冒出刺鼻的白烟,暂时挡住了对方的视线。我扳动舵盘右侧的滑轮,主帆“哗啦”一声转向,船身擦着漩涡的边缘驶过,船底的木板擦过块暗礁,发出“咯吱”的呻吟。
“用鱼叉炮!”汤米抱着马库斯留下的步枪,子弹上膛的声音在雾里格外清晰,“马库斯说过,对付海盗要打他们的船舵!”
本突然指着对方的船帆:“看那面黑帆!是用帆布和油布缝的,怕火!”
艾琳立刻从船舱里抱出罐火油,汤米用弓箭蘸着火油射向对方的船帆。火油遇火“腾”地燃起火焰,黑帆瞬间变成团火球,海盗们忙着救火,船身不由自主地朝着漩涡漂去。
侍卫长气急败坏地挥舞着弯刀冲过来,他的船已经被火焰包围,却还是想跳上我们的甲板。我抓起罗盘朝他砸过去,铜壳正好砸在他的额头上,鲜血顺着伤疤流进眼睛里。
“杰克船长的陷阱……你以为只有漩涡吗?”本突然大喊,他从怀里掏出个铜哨子,吹得震天响。哨声里,雾里突然传来“嗡嗡”的声响,无数海鸟从雾里钻出来,朝着海盗船俯冲——那是肖恩父亲留下的信号,用哨声召唤海鸟。
海盗们被海鸟啄得惨叫连连,有个海盗不小心撞翻了火药桶,“轰隆”一声巨响,船身断成两截,朝着漩涡沉去。侍卫长抓着块漂浮的木板挣扎,却被漩涡卷得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雾里。
当雾散去时,满月已经升到半空。漩涡渐渐平息,海面上露出块发光的礁石,礁石上刻着“浪荡子号”的船徽。本跪在甲板上,对着礁石磕了三个头:“爹,我找到你了。”
星火突然跳进海里,游向发光的礁石。它用爪子扒开礁石上的海藻,露出个铁盒,盒盖上刻着和罗盘一样的海鸟图案。我打开铁盒,里面没有黄金,只有一叠泛黄的纸,上面是杰克船长的笔迹:
“雷肯别与法国人的密信,藏于‘浪荡子号’的龙骨中。若吾辈遇难,盼有后来者取之,交予正义之人。”
纸的最后,画着张龙骨的结构图,在某个节点处标着个十字——那是当年肖恩父亲负责的船舱位置。
汤米突然指着远处的海平面:“看!是卡佛中尉的船!”
三艘英国海军的帆船正朝着我们驶来,船头的海军旗在月光下格外醒目。卡佛中尉站在最前面的船上,举着望远镜朝我们挥手,他的身后跟着那三艘荷兰商船,船帆已经补好,正随着海风轻轻摆动。
“他们来接我们了。”艾琳将铁盒放进怀里,石膏臂虽然不方便,却把盒子护得很紧。她望着发光的礁石,“杰克船长和肖恩的父亲,终于可以安息了。”
汤米爬到桅杆顶端,这次他没有学肖恩呜咽,而是吹响了水手的归航号。号角声在海面上回荡,惊起的海鸥围着船帆盘旋,像是在跳一支庆祝的舞蹈。星火蹲在舵盘上,尾巴缠着那枚刻着海鸟的罗盘,指针稳稳地指向远方的星辰。
我知道,这不是结束。雷肯别的残余势力或许还在某个角落窥伺,大海上的风浪永远不会停歇。但只要手里的罗盘还指着正义的方向,只要甲板上的伙伴还在身边,只要归航的号角还能在风中吹响,我们就会一直航行下去。
月光洒在船帆上,将帆布染成银白色。远处的海军船队越来越近,卡佛中尉的笑声顺着海风飘过来。汤米的号角声,艾琳整理药品的窸窣声,星火偶尔的“喵呜”声,还有海浪拍打船板的“哗哗”声,交织成一首属于大海的歌。
这首歌里,有逝去的灵魂,有活着的希望,有永不熄灭的正义之火,还有……永远不会结束的航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