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庭,凌霄宝殿。
萧绝一身玄黑战神常服,腰悬那枚画风清奇的“七彩炫光战神印”,正襟危坐,参与仙界千年一度的边防布控会议。他面容冷峻,言辞简练精准,提出的几项防御议案皆切中要害,引得众仙将纷纷颔首,仙帝亦投来赞许的目光。
然而,唯有离得最近的几位仙君,才能隐约察觉到,这位素来如山岳般沉稳的战神,今日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疲惫?甚至,在他发言的间隙,那骨节分明的右手,会几不可查地抬起,用指尖轻轻揉按一下自己的额角。
扶额。一个对于寻常仙家或许普通的动作,出现在以意志坚韧、威压慑人着称的战神萧绝身上,便显得格外突兀。
他是在为何事烦忧?魔渊异动?边境摩擦?众仙暗自揣测,却无人敢问。
唯有仙帝,高坐龙椅之上,目光掠过萧绝额角那几乎不存在的浅粉印记(被“中枝”砸过的地方),再扫过他腰间那闪闪发光的帅印,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会议结束,众仙散去。萧绝正要起身离开,仙帝却慢悠悠地开口:“皇弟留步。”
萧绝脚步一顿,回身拱手:“皇兄还有何吩咐?”
仙帝并未立刻说话,只是踱步下来,走到他身边,状似无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点戏谑:“朕观皇弟今日,似乎……神思不属?可是府中……又添了什么‘新奇’物事,或是哪位小祖宗又有了‘惊世’之作?”
萧绝:“……”
他面无表情,但揉按额角的手指微微用力了些。
仙帝轻笑一声,压低声音:“前日朕遣内侍去你府上送赏,回来跟朕禀报,说瞧见昭儿在给后院那株新长的‘中枝’测量每日生长速度与能量吸收率,还做了详细的曲线图;曦儿则指挥着一个插满金针、会说话的泥偶,在院子里开‘个人演唱会’,曲目叫什么……《我是你娘亲扎死你》?”
萧绝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那泥偶……是云渺那套宝贝金针所化,如今成了曦儿的专属“音乐播放器”兼“气娘神器”,整日咿咿呀呀,学尽云渺的语气,偏偏还拔不掉那些针!
仙帝继续“补刀”:“哦,还有清虚师祖,据说他常睡的那张玉椅,最近好像格外‘体贴’,他翻个身,椅子都能自动调整角度,生怕硌着他老人家。你那府上……如今怕是连块砖头,都生出灵智来了吧?”
萧绝闭了闭眼,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库房里堆积如山的赔偿清单——瑶池玉案修补费、仙女仙裙精神损失费、被曦儿冰封仙官的冻伤药费……
书房里那枚需要他时刻用仙力压制、以免七彩光芒过于刺眼的帅印……
丹室外间那个被“封印”在锦盒里、却依旧能传出细声细气抱怨的泥偶……
以及后园那株时不时会“偷袭”他额角的叛逆“中枝”……
千军万马,魔尊强敌,他萧绝从未皱过眉头。
可这一府的老弱妇孺(?)外加通了灵的家具器物,却让他这位战神,屡屡生出一种力不从心、想要扶额长叹的冲动。
这哪里是仙府?这分明是混沌本源的试验场兼仙界麻烦制造中心!
“劳皇兄挂心,”萧绝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府中……一切安好。” 只是他这个家主,有点不太好。
仙帝看着他强作镇定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啊!皇弟,治理这一府,怕是比镇守魔渊边境还要耗费心神吧?朕看你这战神印,颜色都活泼了不少,想必是近朱者赤了,哈哈哈!”
萧绝面无表情地听着仙帝的调侃,只觉得额角那个被树枝砸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再次抬手,揉了揉。
回到仙府,还未踏入大门,就听得里面传来曦儿兴奋的尖叫和……泥偶那细声细气的、跑调的歌声。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焦糊味和奇异香气的味道,估计是清虚师祖又指挥着双宝在进行什么“烹饪创新”。
萧绝站在府门外,沉默地望了一眼那被改造得颇具“后现代艺术风格”的屋檐,以及院子里那株迎风招展、仿佛在对他打招呼(挑衅?)的“中枝”,再次抬手,用力揉了揉额角。
暗中跟随的话痨剑,尽职地记录着:“观测对象:战神萧绝。行为模式:频繁扶额。关联环境变量:高噪音分贝(泥偶歌声)、视觉污染(七彩帅印)、未知风险(厨房异响)、潜在物理攻击(叛逆树枝)。心理状态评估:压力值持续高位运行,伴随间歇性无奈与纵容。结论:维持仙界和平的难度系数,远低于管理一个充满创造性与破坏力的家庭单元。”
萧绝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迈步,踏入了这片让他威严扫地、却又甘之如饴的“艰难”之地。
战神扶额叹家艰,艰在鸡飞狗跳,艰在哭笑不得,更艰在这份吵闹与混乱之中,那份让他冰封之心悄然融化的、名为“家”的温暖与牵挂。
罢了,艰难便艰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