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苏青推着自行车准备上班，就听见贾张氏尖利的嗓门穿透晨雾：\"哎哟喂，这世道可真有意思！咱们院里的许大茂，平日里人五人六的，敢情娶了个资本家的闺女！\"
她身边围着几个拎着菜篮的妇女，眼神里透着八卦的兴奋。王婶压低声音问：\"真的假的？那资本家的女儿咋还能进厂当工人？\"
贾张氏拍着大腿，唾沫星子乱飞：\"这你就不懂了！听说啊，是咱们院的苏大厂长亲自带进厂的！啧啧，人家那关系，可不是一般硬！\"
她故意提高声调，眼角余光瞟向苏青的方向，\"厂里保卫科都传遍了！听说娄晓娥能进文艺科，全靠苏厂长一句话——咱们院里还有那么多没工作的小年轻，我看呐，都得好好巴结巴结！指不定苏厂长一句话，就能让咱家孩子端上铁饭碗！往后啊，想走门路的都得排着队给苏厂长家送鸡蛋！”
\"贾大妈这消息灵通得很啊。\"苏青握着车把的手微微收紧，脸上却不动声色。突然回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保卫科挂了职呢？\"
贾张氏脖子一缩，转瞬又挺直腰杆：\"我不过是替院里不平！咱们这么多孩子没工作，凭啥资本家的女儿就能端铁饭碗？指不定啊，就送了.....\"
旁边王婶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捂住她的嘴：\"他婶儿，这话可不能乱说！污蔑干部那可是现行反革命罪！你不要命了？\"
贾张氏眼神躲闪，强撑着辩解：\"我就随口一说.....\"可话虽这么说，她心里也直发怵，她清楚污蔑干部意味着什么，她是一时间没刹住嘴巴。
苏青推着车缓步走近，声音不高却带着寒意：\"张婶，你说说我收了啥好处？把话说明白了，污蔑国家干部，造谣生事，按律当报公安机关处理。你是想去牛棚学习班改造改造？娄晓娥进厂是通过正规手续进厂，所有记录都在档案室存着......\"
\"苏厂长！我们在聊，这天儿可真热......\"贾张氏脸色瞬间煞白，改而扯着衣襟擦汗，慌忙摆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这不是老糊涂了，瞎咧咧！您大人有大量，可别跟我一般见识！\"她心里直后悔，早知道就不该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惹上这尊瘟神。
苏青冷冷的看着她，心想要不要直接贾张氏把人送走。一旦给贾张氏扣反革命的帽子，以贾张氏的大嘴巴，他带娄晓娥进厂的事儿也同样会被搞的人尽皆知，他也讨不到好。
阎埠贵摇着扇子凑过来，皮笑肉不笑地打圆场：\"苏厂长消消气，老嫂子就是嘴快......\"
\"阎老师，\"苏青打断他的话，目光如刀，\"您要是有闲心帮人说话，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家事儿。听说您家解成进电工班的事儿，还有些手续没补齐？现在还是临时工呢。\"
阎埠贵脸上的笑瞬间僵住，连忙摆手：\"误会，都是误会！\"他搓了搓手，眼神闪烁，\"您看，我家于莉也老大不小了，一直没个正经工作……您在厂里路子广，能不能……\"
\"阎老师，\"苏青打断他的话，语气平淡，\"厂里招工都是按流程走，指标有限。上回是因为解成有电工基础，你家于莉现在不符合厂里的招工标准。\"
苏青应付阎埠贵后，居高临下地看了贾张氏一眼：\"记住了，以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会看在你家东旭的面子上我放过你，再有下次胡乱说话污蔑干部，就是厂里保卫科跟你讲道理了。听懂没？\"说完，他推着自行车出了大院，留下贾张氏脸色青白地站在原地，周围邻居也都纷纷散开，再不敢议论半句。
一路上，苏青眉头紧锁。贾张氏的话像根刺扎在他心里，他知道，这谣言一旦传开，不仅许大茂娄晓娥要遭受指指点点，就连他也要应付大院里各种求工作的人。阎埠贵不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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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后，天刚亮，四合院的蝉鸣就跟拉磨似的扯着嗓子叫。苏青靠在自家东厢房的门框上，手里晃着个搪瓷缸子，里头飘着淡青色的茶叶沫——他眼皮半耷拉着，看着院里渐渐热闹起来。
\"爸！你看我书包带歪了没？\"
六岁的苏光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胸前别着朵用红绸子扎的小花，背着个打了补丁的帆布小书包，在院里蹦得跟个小蚂蚱似的。
这小子今天头一天上红星小学一年级，兴奋得昨儿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天不亮就扒拉着苏青的眼皮喊\"要上学\"。
苏青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抬手指了指：\"左边肩带松了，让你妈给你拽拽。\"
话音刚落，张秀兰抱着三个月大的苏安从屋里出来，怀里的小家伙还迷糊着眼，小嘴吧嗒着。秀兰穿了件半旧的碎花衬衫，眼下带着点疲惫，但气色还算好。
她走到苏光身边，蹲下身替儿子整理书包带，嘴里念叨着：\"到了学校听老师的话，别跟同学打架，下课记得喝水……\"
\"知道啦知道啦！\"苏光扭着身子，小脑袋却不住地往院外瞅，显然是等不及要去学校看新鲜。
这时，对门吱呀一声开了，阎埠贵摇着把旧蒲扇走了出来。他依旧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模样，看见苏青一家，立刻堆起满脸褶子笑：\"苏厂长，秀兰同志，今儿个可是咱们光小子的大日子！上学堂，长学问，好事儿啊！\"
他特意走到苏光面前，弯着腰打量：\"瞧瞧这精神头！随他爸，聪明！以后在学校要是受了委屈，跟阎大爷说，阎大爷去找你们班主任说道说道——哦对了，苏厂长，\"阎埠贵直起腰，转向苏青，语气更热络了，\"您放心，今儿个放学我准保把光小子安安全全带回院儿里。跟我一块儿回来，误不了事！\"
自从上次被苏青拿解成的临时工身份敲打了一番，阎埠贵就跟块牛皮糖似的，逮着机会就想巴结。于莉的工作事儿一直没着落，苏青每次都拿\"怀孕五个月，身子重，等生完再说\"搪塞，可把阎埠贵急得够呛。眼下帮着带苏光上下学，算是他琢磨出来的\"投名状\"。
苏青淡淡嗯了一声，没接他的话茬，反而低头对苏光说：\"听见了？放学跟阎大爷回来，别自己乱跑。在学校少说话，多观察，听见有人说怪话……\"他顿了顿，瞥了眼阎埠贵，故意把声音放低，\"就当没听见，知道不？\"
\"知道！\"苏光挺了挺小胸脯，像个小军人似的回答。这孩子随他，看着活泼，心里却有数，打小就知道家里的大人说话有时候得\"过脑子\"。
秀兰把苏光的书包带系紧，又塞给他一个用手绢包着的煮鸡蛋：\"中午饿了再吃，别跟同学显摆。\"
\"哎！\"苏光接过鸡蛋，小心翼翼地揣进裤兜。
就在这时，中院传来傻柱的大嗓门，傻柱看见苏青，咧嘴一笑，露出后槽牙：\"苏哥，光小子今儿上学了？好事儿！比我那傻儿子强，红星这小子还天天跟院里泥坑里打滚呢！\"他拍了拍何红星的脑袋，小家伙缩了缩脖子。
秦淮茹穿着件蓝布工装带着儿子棒梗，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苏厂长，秀兰同志，光小子真精神。\"她顿了顿，看了眼阎埠贵，又说，\"阎老师也早，今儿个还得麻烦您多照看光小子。\"
阎埠贵连忙摆手：\"应该的应该的，都是一个院儿的，互相帮衬。\"
苏青冲傻柱点了点头，没多说话。他注意到秦淮茹的眼神在他和阎埠贵之间转了一圈，那点心思他心里清楚——无非是看阎埠贵帮着带孩子，琢磨着能不能也让棒梗沾点光。
他没接茬，只是对苏光说：\"走吧，爸送你去学校门口。\"
\"我自己能去！\"苏光梗着脖子，想在新同学面前显能耐。
\"让你爸送！还要报名呢。\"秀兰在一旁嗔怪道。
苏青笑了笑，把搪瓷缸子递给秀兰，伸手牵住苏光的小手：\"今儿不行，以后你在自己去学校。以后在学校，别跟人争东西，听见没？\"
\"知道啦！\"
父子往外走，阎埠贵赶紧跟上：\"苏厂长，您放心，放学我准保……\"
\"阎老师，\"苏青回头，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于莉的事儿，你也别太急。月份大了，先安心养胎。等生下来，要是想找个轻省活儿，厂里宣传科正好缺个管道具的。\"
阎埠贵眼睛一亮，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哎！谢谢您苏厂长！您真是……真是雪中送炭！放心，光小子以后上下学的事儿包我身上！\"
苏青没再理他，牵着苏光往红星小学走。苏光仰着小脸，看着爸的侧脸：\"爸，为什么阎大爷老是跟咱们套近乎啊？\"
苏青低头，摸了摸儿子的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因为啊，阎大爷想让你爸帮他儿媳妇找工作呢。\"
\"那你会帮吗？\"
\"看他表现呗。\"苏青淡淡道。他心里清楚，阎埠贵这种人，你给他一分好处，他能想着占你十分便宜。但眼下，让他帮忙带苏光上下下学，确实省了不少事儿。至于于莉的工作对他来说只是个很小的事。
他把儿子交给张校长，红星小学是轧钢厂子弟小学，可以说是厂里的下属单位，张校长自然认识苏青，把儿子丢给校长他转身往家走。
三个月前贾张氏那通胡咧咧被他用罪名压下去了，贾张氏还是怕死的，所以三个月没敢再大院里说风凉话，但这事儿就像个警钟，让他明白在这大院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传成洪水猛兽。许大茂和娄晓娥最近低调了不少，俩人每天早出晚归，仿佛没了存在感。
回到院里，秀兰正抱着苏安在门口哄睡，阎埠贵还在自家门口晃悠，看见苏青回来，又想凑上来说话，被苏青一个眼神挡了回去。他进了屋，往炕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房梁发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秀兰抱着苏安轻手轻脚地进来：\"咱们也快去上班吧，别晚了。\"
苏青嗯了一声，没动弹。
秀兰走过来，坐在炕沿上，看着他：\"还在想阎老师家于莉的事儿？\"
\"不全是。\"苏青坐起来，揉了揉眉心，\"就是觉得，这日子啊，跟熬粥似的，得慢慢熬，还得盯着锅，别让它糊了。\"
秀兰笑了笑，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知道你心里有数。\"
苏青点点头，站起身，出了家门。推自行车的时候，他身后跟着秀兰抱着苏安，仿佛时间又回到了刚生苏光的时候。那时候跟现在一样，他每天上班，后座上秀兰抱着苏光，仿佛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