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枝听不懂那个声音所说的莫名其妙的话。
现在的她被困在黑漆漆的室内毫无办法,唯一的依靠只有尚在昏迷之中的崔恕。
可崔恕又能帮到她什么呢?
他对她,明明只有仇恨罢了。
沉默半晌,林枝枝终于鼓起勇气走回崔恕床前。
只见她一把俯下身去,小脸与崔恕的鼻尖贴得极尽。
崔恕的这张脸,曾一度成为林枝枝的噩梦。
初见之时,崔恕面容英俊却苍白,与她阴差阳错在街角偶遇。
林枝枝听他口中唤着“栀栀”,还以为崔恕叫的是自己,那声音多么动听悦耳。
可再之后呢。
她与崔恕,明明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却形同陌路。
崔恕无数次羞辱她、折磨她,有好几次,林枝枝都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可每当林枝枝即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认命的时候。
崔恕又会及时出现,给予她一丝微不可查的温暖。
“王爷,我对你……”
林枝枝轻声嗫嚅道,“我对你,真的是真心的……请你,原谅我,好吗?”
此话一出。
仿佛是放心了似的,林枝枝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就在旁感叹了句。
【这才对嘛!男女主角就该这样又爱又恨的!当女主亲上男主的瞬间,男主缓缓睁眼,两人面面相觑,双双陷入尴尬和自我怀疑之中。然后这时男主会口嫌体正的让女主滚开,却在事后偷偷回味这个吻的味道,嘻嘻嘻!】
话毕,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
那声音既像是门闩落下,又像是响指一般。
却更像是一根手指按在了什么小方块上。
寝殿内骤然恢复原有的亮度!
月光徐徐照进现实,林枝枝缓缓靠近崔恕。
她好像没有这片刻的记忆一样,动作中丝毫没有犹豫。
至于崔恕——
似乎是时机已经到位,剧情便允许他逐渐苏醒过来。
只见崔恕睫毛轻颤。
紧接着。
下一秒。
他竟猛的推开了身前的林枝枝!
哗啦啦。
林枝枝毫不设防,突然摔倒,她伸手想要扶住床头,却不慎打翻了摆在那的糖水煮桃子。
糖水早已凉透,泼在身上,根本不烫也不痛。
只是林枝枝的一颗心,却像是被冷水浇灭了一般,和那糖水一起凉透了。
门外,惠姑姑和十三听到这异常刺耳的动静,立刻夺门而入。
我紧随其后,也想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可我们一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幕。
林枝枝坐在地上,眼眶微红。
而崔恕则是面无表情的倚在床边,俯视着失魂落魄的她。
“林枝枝,解释。”
林枝枝一咬牙,委屈不已。
“……我刚才只是想和王爷说几句话而已。”
“笑话!”
忽然,崔恕冷嗤一声,几乎要被林枝枝的话气得笑出声来。
“有什么话是要说到一个人的床上去才能听见的?”
听到这。
无论是我,亦或是我身边的惠姑姑和十三。
我们三人俱是一怔。
十三本就话少,自然不可能先开口。
但惠姑姑可就不一样了。
只见她用力一拄拐杖,也不走动,就只是重重的敲了一下,然后在原地干巴巴的朗声道:
“王爷,你难道与林姑娘——”
“本王没有。”
崔恕冷冰冰的打断惠姑姑,“我此生只有栀栀一人。若非她,毋宁死。”
听了崔恕的话,我心陡然一沉。
不知为何,一时间,我竟然分不出现在的崔恕到底是谁了。
是那个为剧情所迫、口嫌体正的崔恕?
还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我,到死也不肯向剧情屈服的、我的少年郎?
我不知道。
因为在这个剧情节点上,无论是哪个崔恕,都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他推开林枝枝,可能是出于恨,也可能是出于矛盾。
目光移动,我于是望向林枝枝。
在这变化莫测的剧情中,她永远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只要林枝枝还保持着原样,那么整个世界都会照常运行。
我看着林枝枝缓缓张开嘴巴。
“王爷,我承认我心中对你怀有执念,但这并不能成为你可以用死者来羞辱我的理由!”
对味了。
林枝枝话音刚落,我就这样想到。
虐恋文的几大要素,不外乎替身文学、误会,也就是主角之间对双方台词的过度解读,这几点而已。
林枝枝这话说得倔强又悲戚,就连她人也很快从地上爬起来,不退不让的望向崔恕。
她眼中含泪,当真是委屈得要死。
“难道王爷厌恶我,居然已经到了’只要受到我的触碰,便想着一死了之‘的地步吗?”
“可是我明明只是想看看王爷为什么还不醒,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为人妾室,只会让人轻视,所以我从没有对王爷动过歪脑筋,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照顾好王爷罢了!”
说着说着,林枝枝就指着地上的空碗,道:
“如果王爷连这种小事也要防着我,难道就不担心我有朝一日在你饭菜里下毒,真让你死个痛快!?”
叽里咕噜宣泄了一通,林枝枝毫不在意周遭几人对她异样的眼光,只觉得身心俱疲,便不顾礼数,径直跑出了寝殿。
我看不出她有丝毫异常。
而林枝枝本人,似乎也因为崔恕的恶言恶语,重新变回了那个期期艾艾的小白花女主。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仿佛世界回到了原定的轨道之上。
我飘在半空,扭头看向崔恕漠然的眉眼,险些以为昨晚至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可就在这时。
崔恕却冷冷开口,转向了一旁的十三和惠姑姑。
“林枝枝的身契在哪?”
惠姑姑一顿。
“府中家仆的身契原本都在老身那收着,只是这几日老身身体抱恙,便把东西交给了十三公子代管,请问王爷这是打算……?”
“十三,去把林枝枝的身契取来。”
崔恕一字一顿,毫不犹豫。
“这个王府,已经留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