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巷隔壁街,一个门脸不大、烟气缭绕的棋牌室二楼包厢。
钱广富大喇喇地陷在一张油腻腻的人造革沙发里。
指间夹着根没点着的烟,听眼前弯着腰、一脸谄媚的黄毛唾沫横飞地“汇报工作”。
“…富哥!您是没看见那耗子!啧啧啧!”
黄毛眼睛放光,手舞足蹈。
“哭爹喊娘那个惨哦!”
“说什么祖传秘方丢了,爷爷棺材板都摁不住了!”
“现在就剩一点耗子屎…哦不,耗子尿…咳!粉末啦!用完就断根儿!他那店早晚得黄!”
他添油加醋,把自己想象成好莱坞狗仔队。
钱广富听着,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冰冷算计的弧度。
他一边轻轻把玩着打火机,一边在心里迅速盘算。
信吗?
信个屁!
耗子肯定是在演!
有用吗?
太他妈有用了!
不管这“秘方剩点渣渣快用完”的戏码是真是假,只要耗子肯演,那就证明这东西对耗子真的重要!
重要到值得他设这么大一个局!
那就是肥肉!他
钱广富不吃,都对不起耗子演的这场大戏!
问题是…这块“肥肉”藏在哪?
钱广富可不是没脑子只会硬闯的莽夫。
上次在市局眼皮底下都能让耗子吃了监控的亏,这次人家肯定防得更死!
耗子店铺那巴掌大的后厨,估计现在比金库还严实!
监控?
绝对不止一个!
说不定还有防盗机关!
直接硬来?
傻子才干!
打草惊蛇不说,搞不好把自己都折进去!
他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小眼睛里,毒蛇般的光一闪而过。
关键点,在人!
他猛地抬眼,看向还在那比画“李志豪抹风油精当眼泪”的黄毛,突然打断他:“说完了?”
黄毛正说得起劲,被猛地一呛,赶紧哈腰:“说…说完了,富哥!耗子那边铁定炸锅了!”
“嗯。”
钱广富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慢条斯理地,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耗子家新招的那个胖子厨师…马什么亮?对,马师傅…你,给我摸清他的底细。”
“啊?”
黄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脸上谄媚的笑有点僵。
“厨师?摸…摸他干嘛?他一个颠勺的…跟那秘方也不搭嘎啊?”
他内心有点懵逼,富哥目标转移太快了吧?
钱广富眼皮都没抬一下,根本懒得解释。
他两根肥厚的手指,像变魔术一样,从旁边皮夹里捏出几张红彤彤的“毛爷爷”。
那鲜艳的颜色,瞬间就把黄毛那点小疑惑烧得一干二净!
“让你办你就办,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干嘛’了?”
钱广富的声音像磨砂纸擦过木头,又糙又沉。
他手腕一抖,那几张钞票“啪嗒”一下,极其侮辱性地拍在黄毛那张写满“小聪明”的脸上!
钞票的边角刮过颧骨,有点疼,但远比不上那红色带来的灼热感。
疼?
不存在的!
钞票砸脸?
那叫赏!
黄毛条件反射般弓腰更低了,脸上瞬间切换成“狂喜+谄媚mAx”模式,双手忙不迭地去抓那些贴在脸上的票子。
“哎哟喂!富哥!我的错我的错!瞧我这张破嘴!该打!我该打!”
他一边骂着自己,一边飞快地把钱攥在手心,攥得死死的,脸上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
“摸!立马就摸!保证摸得透透的!富哥您就放心吧!”
“别说那胖子喜欢干啥,就是他祖坟埋哪疙瘩,老子都能给您刨出来打听清楚喽!”
看他那副见钱眼开的怂样,钱广富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
“我关心他祖宗十八代埋哪儿干什么?老子又不是风水先生!”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只捏过钱的手指点了点黄毛的脑门。
“给老子弄清楚,姓马的!到底喜欢‘干’什么?”
“缺钱?喜欢赌?”
“爱玩娘们儿?”
“家里有人等钱救命?“”
“还是就好个酒?”
钱广富的胖脸上露出一丝猎人般残忍而精准的笑意。
“只要他屁股下面有窟窿…老子就能找到针,戳进去!”
“给他撬开一条缝!”
突破口!这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找柜子难如登天。
找一个有钥匙、或者能靠近柜子、有弱点的人,就容易得多!
而且往往事半功倍!
只要找到厨师的弱点,无论是威胁、利诱还是套话,总有一款能撬开他的嘴!
钥匙在哪?
柜子藏在哪?
监控的死角是什么?
这些耗子严防死守的核心秘密,就有可能从这个看似外围的“厨子”身上,像挤橙汁一样,给生生榨出来!
黄毛这会儿哪还有半点疑问?
眼里只有钞票映出的光:“明白!明白!富哥您圣明!这就叫……擒贼先擒厨!”
“包在我身上,给我两天!不!一天半!”
“我把他今儿早上吃的啥馅儿包子都给富哥您问明白喽!”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钱广富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滚吧。嘴严实点,别咋呼。”
“再像上次蹲树底下那么蠢,被人当猴看,小心老子把你毛拔光塞耗子店炖锅里!”
“诶诶!富哥放心!这回我肯定当忍者神龟!”
黄毛点头哈腰,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得能飞起来,嘴里还小声咕哝着。
“妈的,跟钱比起来,厨子的秘密算个屁!”
包厢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麻将声。
钱广富独自陷在沙发里,重新点燃那根一直没点着的烟,深深吸了一口。
浑浊的烟气从他嘴里缓缓吐出,在昏暗的灯光下变幻着狰狞的形状。
他看着袅袅上升的烟圈,胖脸上的笑容愈发阴冷和笃定。
李志豪,你以为放个“快断根”的饵,挖个坑装上摄像头等着我跳?
呵…
老子偏不打你这饵的主意!
老子要策反你的厨子!
从你“后厨”堡垒的内部,给你开个送葬的门!
一只不知从哪钻进来的苍蝇嗡嗡飞着,撞在油腻的吊灯玻璃罩上。
钱广富眯着眼盯着那苍蝇,仿佛看到了李志豪那张惊恐绝望的脸。
他手指微微一弹,烟灰精准地落在窗台上。
啪嗒。
像是某种肮脏计谋落下的第一个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