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来得毫无预兆。
细雪如盐粒般轻轻洒落,触地即融,只在枯草和石阶上留下淡淡的湿痕。
裴相宜走出寺庙,去车上等黎晚安。
没一会儿,黎晚安回来了。
“相宜,我求到了上上签!”
黎晚安开心地递过来一张字条,字条上,是庙中僧侣给她的手抄签文:“东风拂面桃花笑,月老牵缘正当时,蝶舞芳丛春意闹,良人已在杏花西。”
“寺庙的高僧说,我今年一定会和我的正缘修成正果的!看来我追到贺警官是指日可待了!”黎晚安信心满满。
裴相宜被她的快乐感染:“那我是不是可以提前和你说恭喜了?”
“哈哈哈,你先留着,到时候当面说!”黎晚安将那张手抄签文折叠好,小心翼翼放进车抽屉里,“我今天回去,就给我奶奶念念,让她也开心开心。”
“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喝掉一大碗粥,不好的时候连水都喂不进。”黎晚安眼神湿润,“我现在就觉得,她能多陪我一天,都是我的福气,希望奶奶能坚持到我把贺警官带回去给她看。”
“贺警官那么帅,奶奶一定很满意。”
“那肯定的!我奶清醒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找个靠谱的对象,人民警察,这绝对靠谱!”
两人正在车里说着话,就见露天停车场中有一辆宾利缓缓开到了寺庙门口,车子停稳后没多久,一个穿着海清大袍的僧人和盛邵钦一起走了出来。
那位僧人是灵顺寺的主持,法名常慧。
常慧主持一路走,一路和盛邵钦说着什么,盛邵钦听得很认真。
走到车边时,两人驻足,常慧主持将一封信笺交给盛邵钦,盛邵钦双手合十朝常慧主持行了个告别礼,拿着信笺转身上了车。
细雪纷飞,常慧主持站在雪中,望着盛邵钦的车远去,许久没有动。
“我之前听说过一个故事,说灵顺寺的主持常慧年轻时是个富家公子,他和盛邵钦的母亲盛夫人是青梅竹马,常慧从小就喜欢盛夫人,可盛夫人对他却只有纯正的友谊,后来盛夫人在大学里认识了家境贫寒的盛总,她不顾家里人反对,执意要和盛总在一起。盛夫人娘家几次棒打鸳鸯无果后,只能无奈同意了这门婚事。盛夫人如愿和心仪之人结了婚,常慧却伤心过度,没多久就出家了,这二三十年,他一直住在灵顺寺,从未动过还俗的念头,如今都已经成了寺庙主持了。”黎晚安的声音略带遗憾,“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心里好难过,我觉得常慧主持真是世间少有的痴情人。”
裴相宜点点头,如果故事是真的,那常慧主持的确是个痴情人。
以爱之名,遁入空门,袈裟木鱼,青灯黄卷,蒲团跪破,最后求的不过是一个“忘”字,如今这个爱情如快餐的时代,还有几个人能做到。
“相宜,你和盛邵钦最近有联系吗?”黎晚安平时不敢在裴相宜面前提到盛邵钦,今天正好遇到了,就顺嘴八卦一句。
“没有联系,不过我们刚才在大殿里遇到了。”
“这么巧啊,你们说上话了吗?”
“嗯。”
裴相宜想到刚才盛邵钦在佛殿前的起誓,心湖像是落下一枚月,银光碎成千万片,每一片都印着他的眉眼。
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因为今天这场偶遇,又起了潮汐。
“其实我前几天就想和你说了,盛家最近有点不太平。”黎晚安忽然说。
“出什么事了?”
“你还记得之前海城歌舞团的那个邱诗悦吗?”
“记得。”当初他们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把邱诗悦救出来,怎么可能忘记。
“那小姑娘元旦那天车祸去世了。”
“去世了?”
“嗯,她也真是惨,进歌舞团工作却被资本做局,好不容易获得幸福又横生意外。”
裴相宜虽然和邱诗悦不熟,但还是感觉被这个噩耗冲击到了,那可是花一样的二十几岁啊,她真替邱诗悦惋惜。
“玉泽有多喜欢邱诗悦你也知道,现在邱诗悦走了,玉泽抑郁症又犯了。”黎晚安压低了声音,“我听说,玉泽年前年后自杀好几次了,每次要不是发现及时,他也就跟着去了,因为这事儿,盛夫人也病倒了。”
裴相宜叹息,其实盛玉泽也是个痴情人,邱诗悦要是好好活着,他们一定能幸福到老。
“等等晚安,你刚才说,邱诗悦是哪天出的意外?”
“元旦。”
裴相宜忽然想到,盛邵钦元旦那天原本和她在一起,后来被一通电话紧急叫走,想来肯定和邱诗悦的车祸有关。
可如果只是弟弟的女朋友出事,他完全可以告诉她,他为什么不说?
还有,盛邵钦今天口中的魑魅魍魉又是指哪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