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之后,盛辞月最终还是没有回书院,而是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心里堆着事,实在是不想被看出来。
到家发现蕤娘和尹玉珊都在院子里。
“蕤娘?”
盛辞月好奇的看看天色,这个时辰她应该还没下工才是,怎么回来了?
蕤娘面带愁容,却在看见她的时候强行将嘴角拉出些弧度。
“怀袖,今日不是赏菊宴吗?宴席散了?”
“嗯。”盛辞月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看看蕤娘又看看欲言又止的尹玉珊。
“你们在说什么?”
尹玉珊刚想开口,就被蕤娘一个眼神制止了。
盛辞月一看,便知道蕤娘现在不想让她知道,她也就先不追问,而是问了尹玉珊另一个问题。
“今日赏菊宴,你没去吗?”
尹玉珊一听,顿时尴尬起来,屁股上像是长了钉子似的,扭捏道:“我……我又没进书院,赏菊宴都是书院的学子们去的。”
“你没进书院啊?”
盛辞月挑眉,之前她在尹府的时候总是听下人说小姐不在,就先入为主的以为她也在京中的某个书院读书。
没想到竟然没进书院吗?
尹玉珊似乎不是很想提这件事,极不自然的说了句:“哎呀我爹给我请的先生在家读书……去书院做什么?”
“哦……”盛辞月点点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在北境也是请先生在家中教书,她和哥哥一起上课。
尹玉珊却好像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开始一通叭叭。
“那……那书院里教的,无非就是八股文策论史记中庸的,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管家算筹一概不教,在里面待六七年出来都成傻子了!我算府中开支用得着策论吗?你说,去书院图什么?”
盛辞月扯扯嘴角,不知道怎么反驳。
听她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没什么用?
尹玉珊一看她似有认同之色,手心对手背那么一拍,终于找到一个知心人似的。
“你看,就这样那些书院入院还要考试,达不到乙等不允许入院!”
盛辞月:“……”
她眨眨眼,问:“所以你是因为没考到乙等所以才没进书院?”
“哎呀!”
尹玉珊气得跳起来打她。
“这是重点吗?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不觉得很有道理吗?费劲吧啦的进书院,学一通以后根本用不上的东西,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钱!”
盛辞月长长的“哦”了一声,恶趣味地问:“我听说澄心书院是入院要求最低的,考到丙等就能进,你不会连丙等都没考到吧?”
尹玉珊小脸通红,急的都破了音:“怎么可能!我考到丙等了的!但是那个书院里面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我是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所以才退学了的!”
盛辞月点点头,不再故意掀人家老底。
见一旁的蕤娘脸上终于染上些笑意,她才调转话头,重新问:“所以今天你们遇到什么事了?”
蕤娘垂眸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着换个活计,明日再去找找……”
话没说完,尹玉珊就着急着报复刚才被盛辞月“鞭笞”的行为,狠戳她的肺管子。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家的外室都是娇养的金丝雀,她还得出去四处奔波为生计发愁,谁家外室当成她这个样子?”
“为生计发愁?”
盛辞月看向蕤娘。
“是布庄出什么事了吗?”
蕤娘见已经说到这种地步,想瞒也瞒不住了,只能老实交代。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布庄连续亏损,东家不打算继续开了,今日就把我们所有的织女绣娘全都遣散了。”
“何止啊!”尹玉珊拍案而起,“他们布庄已经两个月没有结月钱了!今日突然就关了门,说是东家失踪了,掌柜的也跑了,总归就是没钱,门一关所有人自生自灭去吧!”
她今日本来是和小姐妹一起去吃新开的甜品的,结果隔着两条街就看到人群乌泱泱的堵在路上,好奇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全是罗记布庄的伙计,蕤娘也在其中。
所以她今日才会和蕤娘一起回来。
盛辞月张大了嘴:“还能这样啊?没有报官吗?”
“报了。”蕤娘叹了口气,“布庄所有的伙计们一起去报的,但是官府也没办法,只说让我们回来等消息。”
盛辞月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她家的铺子就算是要抛售,也不会拖欠伙计的月钱,更没有过直接关门跑路的先例。
故而一时失了主意,只能呆呆的问:“那接下来怎么办啊?等官府查?”
蕤娘道:“只能先如此了,明日我再去找找有没有招人的地方。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归不能被它拖死,还是得生活的。”
盛辞月从怀里摸出来一张银票递给她:“你先拿着用。”
“不必。”蕤娘又把银票推回来,“前些日子我还是攒了些银钱的,再加上平时帮你洗衣裳你也会付给我银子,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她一直不想让盛辞月知道这件事,就是不愿再让她跟着操心。
盛辞月只能说:“那你需要的时候再告诉我。”
尹玉珊从刚才起,就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似的,一直托着下巴深思,眼珠咕噜噜的转。
此时更是想起了些什么,灵机一动,撂下一句“我还有事先回家了”就匆匆跑出了院子。
盛辞月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也习惯了她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派。
晚上和蕤娘一起吃了个晚饭,两人并排躺在院子里的树下吹风。
盛辞月问她:“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来路吗?”
蕤娘闭着眼轻笑:“问这个做什么?”
“你就不怕万一我是坏人?”盛辞月一骨碌侧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蕤娘的脸。
蕤娘扭过头来,认认真真的看了她一眼。
“只要是你就够了,身份什么的,很重要吗?”
盛辞月吞吞口水,又问:“那如果我的身份有可能给你带来危险和麻烦呢?”
蕤娘眸中闪过一丝考量。
她把头转回去,看向星空。
过了好半晌,盛辞月才听她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你的身份非富即贵,你是我的恩公,只要你需要,不管多么危险我都万死不辞。”
“呸呸呸!”盛辞月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我就随便问问,你怎么还扯上死不死的了?”
蕤娘无辜的眨眨眼。
“再说了,我可没想当你的恩公。”盛辞月躺回躺椅上,语气喃喃,“我可是把你当朋友的。”
“你都说了是朋友。”蕤娘眼睛亮亮的,“那肯定是不管有什么危险和麻烦都要一起面对才是。”
“那如果我是青城郡主呢?”
“就算你是青……”
蕤娘的声音突然顿住。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重复:“青城郡主?”
盛辞月诚恳的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介绍了一下自己。
“我叫盛辞月,是北境盛国公的女儿,也是不久前刚进京的……青城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