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乘风最近因为“情况特殊”,一直都在被崔家的小厮暗中盯着行踪。
今日旬假出门,监视自然是少不了的。
崔家小厮隔着大老远,鬼鬼祟祟的凑近一看,便看到崔乘风站在梯子上挂彩绸,下面蕤娘还在指挥着“往左一些”“再高一些”,联想到这新开业的云裳坊掌柜是个女子,顿时内心一喜,急匆匆跑回去报信。
好消息!大好消息!
少爷这是对女子上心了!
小厮添油加醋,眉飞色舞:“公子主动帮那姑娘去挂彩绸!那么高的梯子,公子二话不说就上去了!那姑娘也满脸担忧,小的远远瞧着二人还趁着递东西的时候摸了下手呢!少爷一下子就脸红了,那姑娘也娇羞不已……”
崔偃本来还在家里踌躇不安,生怕儿子又跑去找那个尹怀袖。
听了小厮的回报,可算是吃了个定心丸。
原来是去帮人家女掌柜开业了!
听这意思,好像是有戏!
按理说这种事如果放在以前,崔偃定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训斥儿子一番。
但现在……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
崔偃在屋里左右踱步两圈,又叫人去打听了云裳坊的女掌柜是什么来头,得知是工部尹大人家的千金,暗暗将人放进候选儿媳名单。
以往他也听说过,说这位尹小姐不学无术刁蛮任性。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是个女的就行。
这边云裳坊外,盛辞月从屋里又拿了两朵大红花出来,对蕤娘道:“我东西拿好了,你赶紧进去招呼着吧。”
蕤娘“哎”了一声,匆匆进屋。
盛辞月踮着脚把手里那两朵大红花递给崔乘风:“来,挂最中间,喜庆!”
忙活了一个清晨,过了巳时,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三个姑娘在敲锣打鼓声中剪了彩,云裳坊终于正式开张营业。
尹玉珊在门口打出了全场六折的牌子,故而铺子里热闹得很。
盛辞月临时充当起小二,满里忙外,不亦乐乎。
因为云裳坊的衣裳料子好,刺绣也精致,最重要的是打完折价格是真便宜。仅仅一上午,尹玉珊记订单记的手都是酸的。
因为李随意嘴笨不会介绍花样图案,崔乘风更是见到女子支支吾吾话都说不利索,两人双双被四处嫌弃,最后沦为跑腿小厮,里外前后的跑着送东西。
这一忙就到了大中午,两人去附近的酒楼买了吃食带回来,让店里的活计们分批去吃饭。
盛辞月这一上午可谓是一刻都没停,饿的前胸贴后背,偏高兴又满足,使不完的劲,李随意给她递了几次水都不带看一眼的。
此时小手一挥,让蕤娘和玉珊都去吃饭,她自己在前面顶着。
李随意早就知道她会这样,所以买的饭菜里有许多春卷煎饺一类的东西,用油纸包了,拿在手里,时不时就能顶一口。
纪华音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随意和崔乘风一人一边站在盛辞月身后,一个手捧着春卷烤鸭一类的吃食,一个拿着纸笔记录,脖子上还挂了个水壶。
门口的两个小二压低了声音讨论着。
“那是谁家的车驾,这么豪华?”
“没瞧见车上的标志吗?盛国公府的!”
“是国公夫人来了?还是青城郡主?”
盛辞月听到关键字眼,这才顾得上抬头看向门外,然后两眼一亮。
“……国公夫人!”
她蹬蹬蹬的跑过去,满脸惊喜,下意识想要去挽母亲的手,听到身后两人恭恭敬敬的行礼声传来,才急忙收住。
“咳……”她清清嗓子,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见过纪夫人。”
纪华音看着她的样子,忍着笑,微一抬手:“我就是听说这里新开了一家铺子,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不必如此多礼。”
此时其他客人也都忍不住驻足偷看。
国公夫人回京城不久,平时又很少露面,没曾想竟然在这里能遇到。
然后转念一想,连国公夫人都被吸引来看衣裳了,那品质定是没得说。
于是本来要定两件的改成三件四件,本来只是自己来买的姑娘又呼朋唤友的叫来了闺中姐妹。
订单量又迎来了一次暴涨。
后面正在吃饭的蕤娘一听说来了个大人物,当即放下筷子就要亲自去招呼。
走到一半知道是盛国公夫人,又原路拐回去吃饭了。
国公夫人来是为了给女儿捧捧场,母女俩的事,她就不往中间凑了。
盛辞月带着纪华音四处介绍了一圈,纪华音看到一件好看的就要给自家女儿做一套。
一圈下来,又多了十几个订单。
那边尹玉珊数单子数的合不拢嘴。
这边纪华音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就是知道女儿买了个铺子今日开张,来凑个热闹。
再看一眼一直跟在盛辞月身后的两个男人……
她起了些八卦的心思,寻了个由头,只留盛辞月一人在客间里。
等旁人都出去后,她拉住盛辞月的手,压低声音殷切的问。
“月儿啊,这崔家公子和李家公子……你可有中意的?”
“啊?”
盛辞月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道:“娘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是同窗!”
“嘁,你娘我可是过来人,眼睛亮得很,你可别想诓我。”
纪华音平时看起来正正经经的一个人,若是说起了八卦,那拉着闺女就像是闺中密友似的,生怕漏了一丝一毫的线索。
她转眼看了看屋门,隐约可见两个身影等在外面。
“我看这两个,八成都对你有意思的。”
“娘!”
盛辞月一下子瞪大了眼,说话也结巴起来。
“我我我……我在他们眼里可是男人!我是尹怀袖!他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对男人有意思!你……你别瞎猜!”
纪华音一脸不信:“反正我是没有见过谁家同窗跟在人后面把吃的喝的喂到嘴边的。”
盛辞月急了:“我们关系好!知己之谊!”
“行吧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纪华音也不和她争辩,一副“我就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的样子。
盛辞月被自家亲娘盯的一阵心虚,话憋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干脆一攥拳一跺脚,气鼓鼓的准备离开。
刚一打开门,就见李随意和崔乘风还等在这里。
“和纪夫人谈好了?”李随意拿了根竹签,扎着一只煎饺递过来。
“需要记下来吗?几张订单?何时去给郡主量身?”崔乘风拿着册子随时准备记录,见盛辞月不说话,又把脖子上的水壶取下来打开:“还是先喝点水?”
盛辞月咬着唇,看看左边的李随意,又看看右边的崔乘风。
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刚才娘亲说的话。
“我是没见过谁家同窗跟在人后面把吃的喝的喂到嘴边的。”
她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先指了指李随意递过来的煎饺,又指了指崔乘风。
“这个……给乘风兄吧?”
李随意当即把竹签连带着煎饺放回手里的油纸包,很是敷衍的朝崔乘风勾勾手:“要吃自己来拿。”
盛辞月僵硬的转头,又看向崔乘风。
“李随意今天也好久没沾水了,要不然先给他喝?”
崔乘风面露不解,看向李随意:“前面柜子上不是有茶具吗?李兄渴了可以自行去取。”
坐在屋里的纪华音默默翘起二郎腿,伸手抓了把瓜子,嗑着看着自家闺女脊背越来越僵硬,然后匆匆把两人往两边一推,落荒而逃。
她摇摇头,忍不住啧了一声。
“唉,还以为开窍了呢。”